赤色的纱裙拂过淡赭的立柱,玉纤凝余光瞥见那柱子上竟凭空张开猩红的大嘴,露出利齿张口朝她拂过的纱裙咬下。
她眼疾手快将纱裙拽回,还是被生生撕下一截,在那生着利齿的大嘴里嚼着,仿佛尝到了什么美味,反复咀嚼不肯吞咽。
“这些邪祟倒是识货,也很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呢。”女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玉纤凝不觉得她身上有什么诱人的香气,有的只是灵力,但魔并不喜欢带着净化之气的灵力,莫不是方才程牧方才朝她丢来的那黑色雾气?
思虑间,牵着她的女童停下脚步。
玉纤凝回神,看着眼前厢房卧榻。
清一色的红,如女童口中歌谣唱的那般,人.血色,并不鲜亮,粘稠的沉闷感,引人不适。
手上冰凉的感觉抽离,那女童身子轻飘飘飞起,落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看她:“现在开始吧,让我试试‘家人’是什么感觉,若是感觉不错,那我就给你灵药,随你挑。”
若是感觉差了是什么结果,她并没有说。
玉纤凝:“好。”
她环顾四下,又说:“我可以自由活动吗?”
“随你。”女童索性倒在床上,把玩着一颗被盘出釉色、不知什么动物妖兽的头盖骨。
玉纤凝便提步出门去了略微空旷的地方,动用灵力生起火,将玄机伞方才采的灵药取出,准备做点药膳。
女童要体验家人的感觉,可玉纤凝也没有家人。
原以为贾青黛跟萧山算是,但没想到那是灵魄被封锁后的错误认知。
不过兴许也有,因为她是被萧山从外面带回来的。
从前她会相信他们说她是个遗孤,但现在看来未必然。
话本中家人有许多相处之道,但眼下,玉纤凝只能做到煮一锅汤,待会儿与女童似家人般坐在一起吃。
灵药慢慢煮着,玉纤凝就守在旁边看着火。
头顶逐渐亮起光,耳畔沙沙之音越来越近,她借着烛光看到从四周围拢而来的邪祟。
她没有多少恐惧,反倒觉得有些新奇。书中说邪祟有千万种形态,但没有具体的画像,今日倒叫她一次性见识了四五种。
似乎知道她是女童的人,邪祟围拢在她四周,伸长脖子贪婪嗅她身上味道,但并不敢靠近动手。
玉纤凝不禁也抬起衣袖凑在鼻尖嗅嗅。
已经过去许久了,程牧泼在她身上的黑雾气息应当已经散尽,为何这些邪祟还是对她这么感兴趣。
锅里咕嘟咕嘟冒起泡,药膳已煮好,玉纤凝端起行入屋中。
女童躺在榻上,方才手中把玩的头盖骨此刻覆在她面上,呼吸匀长,似是睡着了。
玉纤凝将药膳放在桌案,盛出一碗端着朝床榻踱步,在距离床榻还有半米处停下。
魔对周遭气息十分敏感,她端着药膳踏入门的刹那,女童便有所警觉,见她停在床榻旁没有进一步动作,纯黑的眼瞳自头盖骨的孔洞中睁开,望着玉纤凝。
玉纤凝开口:“家人会坐在一起用膳,这是我给你做的药膳,尝尝吧。”
女童视线从她面上转到她手中药膳,撑着身子起身,头盖骨从面上滑落,齐眉的刘海回正,长长的发披散在肩。
玉纤凝提步上前,舀起一勺吹到合适温度凑到她嫣红的唇边。
那女童嗅了嗅药膳,张口咬住汤勺,再离开时,玉纤凝手中汤匙只剩下勺柄。
银制的勺子在女童口中嚼的咯吱作响,没几下就随药膳汤汁一并吞入腹中。
她咋咋舌:“不怎么样。”
复又看向玉纤凝:“家人也不怎么样。”
她小手一挥,打翻玉纤凝手中药膳,将桌案剩余的部分也击得粉碎。
盛汤的器具瓷片飞溅,玉纤凝手背跟着一痛,划开细细伤口,点点血色悄然渗出。
女童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左右,短短的腿儿在床边踢着晃悠。
“灵药不能给你了,你付出的代价全然不够,你有别的可以交换的吗?”
玉纤凝抿唇默着,抬起手看了眼手背伤口,只是一条细细的口子,仿佛被树叶划破那般,渗出的血色已经干涸,遂用帕子拭干。
“……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更好闻了?”
女童闭目前倾身子在虚空用力嗅闻:“这个味道,好熟悉,像是从前在哪儿嗅到过。”
玉纤凝飞快看向手中擦拭过血迹的帕子,当即将之甩至远处。
女童宛若寻回的猎犬倏然飞射追去,双手接住那染了血迹的帕子拼命嗅闻,甚至伸出舌尖舔了下。
腥味入口的刹那,她身上魔气突然失控,似逐渐沸腾的水翻涌而起。
“好熟悉的气息……”她又重复一遍,扭头朝玉纤凝望来,如兽一般四肢在地爬行朝玉纤凝缓慢靠近,“是那个人,但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