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虏打来,他弃城而逃了。”
“是朝廷出了调任,让他回临安接手议和的事。”
韩乙沉默下来。
“真的,我不糊弄你。”杜甲说。
“我记得他年头召集三万义士攻打胡虏,你就是其一?”韩乙问。
“对,但三万人在胡虏的铁骑下不济事。”
“多我一个就能成事?”
杜甲“咂”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意思?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亡国?看茹毛饮血不通人性的胡虏占据我们的江河?屠杀我们的子民?”
“我眼睁睁看着?鄂州和襄阳战场上我没出力?黑三把命都丢在鄂州了,我也差点死在襄阳!有用吗?没用!没用!胡虏践踏我朝国土,我们替朝廷喊打喊杀,朝廷的人在做什么?议和!议和!议和!你听听,还在议和!丢不丢人?贪生怕死的狗东西,那群狗玩意儿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不是命?”韩乙气得大喊。
丹穗走上船板,她一脸紧张地听他们兄弟俩吵架。
舱内陷入寂静,只余急促的喘息声回荡。
过了许久,杜甲平静地开口:“你这样想,别人也这样想,都这样想,都半死不活地看着,没人反抗,江山可不就拱手让人了。想长命,可像蝼蚁一样活着,就是活一百年又有什么意思?为了吃喝?为了睡女人?”
“滚,少提丹穗,她没得罪你,你别糟践她。”韩乙斥骂。
杜甲转身出去,看见船板上站的女子,他没搭理,径直回到舱房里。
丹穗炖好鸭汤也没喊他,留一半在厨仓,剩下的端去跟韩乙吃。
天明,楼船抵达上海镇的埠口,杜甲给韩乙留下一个地址,他独自下船走了。
第35章 亲吻 交心
上海镇离平江府太近, 丹穗和韩乙都被通缉,二人担心被认出来, 为少些麻烦事,杜甲离船上岸后,楼船立马离开埠口。
“我们寻个偏僻的乡下赁个小院落脚。”韩乙跟丹穗说。
丹穗问:“你来过上海吗?”
“抓贼的时候来过一次,停留了两天就走了。”
丹穗也来过,上海镇有不少施家的产业,她陪施老爷来过好几次, 对这里还算熟悉。上海航运亨通,埠口众多,人口繁盛, 富人多, 穷人更多。偏僻的乡下是穷人聚集的地方, 而且多为常住人口,她和他乍然搬过去,很是扎眼,且无亲故傍身,极易受欺凌。韩乙若是一直陪伴她左右自然无事,他一旦离开, 她必麻烦上身。
她把她的顾虑讲给他听,提议说:“可以去入海口看看,入海口附近船坞多,民居也多,因着来往的人多,多是陌生面孔,我们掺在其中不扎眼。甚至可以不去地上住,就在水上。”
韩乙赞同后一个办法, 住在楼船上就不错,也不用操心卖船了。
两人商定后,楼船往东去,在距入海口二三十里远的地方,船驶进一个船坞的停泊湾,以每日一百文的停泊费在湾口驻扎。
杜甲给的伤药疗效极佳,一夜过去,韩乙腰上的伤口边缘已有结痂的趋势,丹穗担心伤口撕裂,坚持不让他下船走动。她让他走出船舱站在舱外起个震慑的作用,自己跑上跑下打点一切。
从船坞雇四个伙计上船抛下石锚,顺带降下船帆,固定好船只后,丹穗付工钱。
“对了,你们谁家里养的有鸡?我想买一篮鸡蛋和两只宰杀干净的鸡。”丹穗拎着铁钱串子问。
“夫人,我家有,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让我老娘给你送来。”一个长相机灵的伙计接话。
“离这儿多远?”丹穗问。
“就在船坞后面,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行。这儿的鸡蛋是什么价?鸡又是什么价?”
“鸡蛋十五文一斤,宰杀干净的鸡是三十八文一斤。”
丹穗不确定他是不是给了虚价,不过这个价钱她能接受,她付五十文的定钱,让他老娘抓紧时间送五斤鸡蛋和两只老母鸡过来。
送走雇来的伙计,丹穗走上二楼,此处离海近,风大雾淡,站在二楼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海面,海面上漂泊着几艘帆船,船帆鼓涨,如振翅的飞鹰。
江岸上,船坞众多,如菜地里的一排葱,一家挨着一家连成片,船坞门前堆着一垛垛木板,水边拴着一艘艘船只。
水面宽阔壮观,风里是陌生的话音,丹穗的心情好极了,她站在舱外看了好一会儿,偏头说:“外面风大,你进船舱里去。”
“你呢?”韩乙问。
“我去做早饭。”
韩乙皱一下眉头,他看一下阶梯,说:“我跟你一起去,我看着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