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喘息声渐渐平稳了,他扭头看一眼,拎起被角盖住光裸的脊背,也盖住腰上青紫的指印。
“不想盖,脏的。”丹穗闷闷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韩乙起身,他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一圈,在一个樟木箱里找到一床旧棉被,干净的,就是很薄,应该是夏天盖的。他过去掀开被子,看到她满身的痕迹,他暗骂一声畜牲,中药的难不成是他?
丹穗觑他一眼,又飞速垂下眼,她低声问:“我想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你还在吗?”
“嗯。”韩乙给她换上干净的被子,脏被子压在外面,他拍拍她,说:“睡吧,你不赶我我就不走。”
丹穗咬唇,实在没忍住,她翘起嘴角露齿一笑。
韩乙心里一松,还能笑出来,看样子是不后悔的,不后悔就行。
“你要睡吗?”她掀开被子问。
“不了,我去村里转转,看村里还有没有人,再找点吃的。”韩乙赶忙压住被子,他捡起地上的衣裳套身上,大步离开。
木门关上,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丹穗闭上眼,她转过身子平躺,酸胀的腰腹有了支撑,她长吁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当女人的滋味,丹穗窃窃笑一声,她心想跟着韩乙逃离施家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哪怕半路死在外面,我也不后悔,她暗暗对自己说。
……
“醒醒,起来喝点粥。”韩乙拍蜷缩在被窝里酣睡的人,见她脸颊绯红,他伸手探她额头,发热了。
“丹穗,醒醒,快醒醒。”
丹穗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男人带着一抹虚影,她迷糊地说:“韩大侠,我又难受了,难不成……”
“你发热了。”韩乙打断她的话,他把夹袄递给她,说:“穿上,坐起来喝点粥垫垫肚子,灶上煮的还有姜汤,下午要是不发汗,我带你去镇上。”
丹穗清醒过来,她拥被坐起来,等她穿上夹袄,一碗温热的粥递到手上。
“就坐床上吃,我去看看火,有事你喊一声。”韩乙离开。
丹穗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他消失在门外,她看向门外,目光的尽头是青灰色的院墙,墙头上有两只黑色布鞋,墙角堆着脏兮兮的渔网,渔网旁丢着一根捣衣的棒槌。
门外响起脚步声,丹穗收回目光,看见男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进来,他看到她,神色慌乱地垂下眼。
丹穗恍惚觉得她跟他似乎是一对新婚夫妻,这个被他们闯入的院落是他们的家,他们会在这里生儿育女,忙碌又平顺地过完一辈子。
“怎么不吃?”韩乙问。
丹穗冲他笑一下,她舀一勺菜粥喂嘴里。
想起睡前生起的念头,她连忙暗呸两声,她不会死在半路,她会活很久很久,她要生儿育女,如大多数女人一样有家有男人有孩子。她要把她在书上学得的学识都教给她的孩子,也可以当个夫子,教授更多的孩子。
第27章 织网布局 盟约已成
丹穗睡下了, 韩乙端碗出去,走出门, 他长舒一口气。
锅碗洗干净,韩乙出来扫院子,扫到一半,他丢了扫帚坐在板凳上发呆。
一群麻雀落在院墙外的柿子树上,喳喳几声,飞上屋顶, 一转眼又飞下屋顶落在院子里,在淋泔水的地方啄食米粒。
韩乙的目光跟着鸟雀动,鸟雀吃饱飞走了, 他捡起扫帚继续扫地。
院子里的浮灰枯叶扫干净, 他回屋看丹穗一眼, 她睡得昏沉沉的,丝毫没发觉屋里多个人。他伸手在她额头上碰一下,脸上没发汗,发丝里有微微的潮意,看样子在退热了。
沉睡中的人动了一下,韩乙忙收回手, 见她只是翻一下身,没有转醒的样子,他吁口气,拎个椅子在床边坐下。
这是一间窄小的屋,有门无窗,通风不畅,昨夜留下的腥味还没散,混着樟木的味道和脂粉的香气, 勾起韩乙刻意压下的记忆。
韩乙的韩是他亲娘的姓氏,她是青楼里一名舞伎,生活在那种充斥着金钱和色欲的地方,见惯了各种男人丑陋的嘴脸,她却昏了头爱上一个混江湖的侠客。她寄希望于侠客能带她私奔,能带她离开,让她过上寻常又平淡的日子,她想脱下光鲜亮丽的舞衣为男人洗手作羹汤,却没料到男人过了新鲜劲留下一笔银钱就跑了。
男人跑了,她发现她怀孕了。她为自己赎身,另辟小院生下孩子,还瞎了心地盼着男人会再回来。
她空等三年,终于死了心,再不情愿也得承认她一腔真心错付,她活成了自己一直瞧不上的蠢样。可能是自暴自弃,也可能是耐不住寂寞,在韩乙三岁时,他的母亲成为一个暗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