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两个,娘没看上,两家都不如贾家,娘打算让爹给我择个夫家。”施六娘实打实地说。
施三娘捂头,她无奈地说:“我才回来半天都知道爹如今一发病就要昏睡半天,他哪有精力替你操心这事。你俩真够心大心贪的,平江府有几个贾家?算了,你跟娘就坐楼上等着吧,等爹去世,你守三年孝就知道急了。”
施六娘这会儿已经急了,就当她爹今年去世,她守完三年孝已满十七岁,跟她差不多年纪,家世还差不多的小子八成都定下婚事了。
“姐,要不你跟爹说说?”施六娘戳戳她姐的胳膊,她凑施三娘耳边嘀咕说:“娘眼下无心操持我的事,她的心思都在丹穗身上,她想收买丹穗,从她手上拿走爹攒下的私钱。”
施三娘撇一下嘴,“丹穗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倒向她。她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吧?”
“对,娘拿丹穗没办法了,而且大哥也快回来了,她心急得不得了。”施六娘把她知道的事通通倒出来。
施三娘八风不动,她嘱咐妹妹别掺合这事,“你的嫁妆早有定数,就是爹死了,大哥也不会克扣你的嫁妆钱。说句难听的,你以后就是被休了,你的嫁妆也够你好吃好喝到老。娘眼下火急火燎地扒钱,都是为了补贴二哥。爹活着,二哥的铺子不愁不赚钱,等爹死了,大哥还会一文不赚地给他供货?她心里也有数。”
施三娘心里门清,她是姓施的,不是姓陆的,她怎么都不可能挖施家的金砖去铺陆家的地。更何况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日后施继之知道这个事,她岂不是得罪她的靠山。
“今晚是不是娘让你过来打探口风的?”施三娘问。
施六娘点头,她彻底服气了,难怪她娘说她姐聪慧有主意,比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娘那边你糊弄着,她要问你就说跟我说过了,再问就说不知道。”施三娘帮她想招,“好了,去床上睡吧,我来洗漱。”
翡绿在门外守着,听到开门声,她走上前问:“五奶奶,可要提水上来?”
“嗯,去吧。”施三娘走出门长吁一口气,廊道里每一扇窗都关着,为了挡风还垂着帘子,她觉得憋闷,走上前推开一扇窗,人也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远眺。
前院石园里灯火通明,看样子她爹还没歇下。
宝柱打个哈欠,他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施老爷还没睡?”
猛不丁听见说话声,宝柱吓得一哆嗦,一睁眼发现人就站在他跟前,他魂不附体地说:“韩大侠,你走路怎么没个声响。”
韩乙懒得理他,他见议事堂的窗户上映着两个对坐的人影,他大步走进去敲门:“今晚还要我守夜吗?”
“进来。”施老爷头也不抬地说,他落下一个棋子,问:“人送到家了?”
“嗯,看他进门我才回来的。”韩乙朝棋盘上扫一眼,瞥见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一颗白色棋子在棋盘上落定。
“会下棋吗?”施老爷问。
“不会。”
“可惜了。”施老爷眯眼盯着棋盘,黑子在他手上盘了又盘,迟迟落不下去。
“大势已去,老爷你无力回天。”丹穗得意地说。
施老爷轻笑一声,手上的棋子滑回棋罐里,他摇头说:“我老了,精力不济,等你大爷回来,让他替我找回场子。”
他大势已去,却非无力回天,他有儿子来接替他执棋的位置。
“韩义士,两天后你跟丹穗陪我去商会一趟,我们坐船过去,那天我要是发病了,你俩一定要带我回到船上,不能让我当众失态。”施老爷说,“当天若是发病的时机不对,让人看出我离开的原因,肯定会有人阻拦,你俩得有充足的借口带走我。”
韩乙皱眉,“什么充足的理由能让你一走就是三四个时辰?不能不去?”
“不能不去。”施老爷回答,“你私下跟丹穗对对词,演练一下。”
丹穗挑眼看他,又不担心她看上刀客了?
“好好琢磨,到时候要是出纰漏了,你可要受罚。”施老爷笑着告诫她,“行了,这两晚不要你们守夜,让管家安排个伺候的人来,夜里无事不会惊扰你们。”
丹穗立马下榻穿鞋,她毫不留恋地离开。
施老爷也不气,他倚在靠枕上,跟韩乙说:“瞧我把她惯的,不知尊卑,换在别人家,早被打死了。”
韩乙下意识反感这句话,想要说什么又没立场,只能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也选择离开。
虽没表态,不高兴的情绪却很明显。
“总有不知所谓的人来惦记我的东西,真让人生气。”施老爷垮着脸自言自语,他思量一番,生出赶走韩乙的心思,但又不甘心,他不想承认他施家的财富比不上一张俊俏的脸,也不愿意假定他施寅会培养出一个感情用事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