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仍就相信,这个世界值得人们无所顾忌地去热爱、去追求、去尝试、甚至去犯错与跌倒。
就像高考前我给你看过的照片,这世上还有太多美好的地方值得游玩、有各种不同的风土人情值得体验、有数不清善良热情的陌生人值得结识。
你今年才17岁,人生刚刚开始,不要带着我的过去负重前行,那样太辛苦了。
18岁那天,如果有机会能许愿,我希望你能健康平安的长大,不需要成为很厉害的大人,一生平安自由、坦荡快乐就再好不过。
无用的话总说不尽,一封信唠叨不够,留给你的录音笔里除却我所会琴曲外,还有平日想同你说的琐碎细事,待你耳朵好起来,无聊空闲时可以听听。
从未正式谢过你,让我最后的愿望得以实现。
那天的荼蘼花海,我想我会一直记得。
不必时常思念我,闲来无事想起时,可以将我赠与你的小提琴留在身边,权当让它替我再看一看这世间繁盛衰败吧。
从此往后,不论前路繁花似锦亦或坎坷不平,都要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天黑害怕的时候,记得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星星。
那是我在祝你今夜好梦。
祝你永远健康快乐的,
徐砚白
2011.6. 3留 】
“......”
耳蜗开机有段时间,读信期间,苗荼已经能听到微弱且陌生的滋滋声,一点一点传入脑袋。
经过最初难以捕捉的声波后,她开始逐渐感受到,四面八方正源源不断传来完全不同的声音,虽然现在还不能分辨具体内容,却能切切实实地听出高低有别的音调,断断续续的。
掌心手汗太多,信贴近手掌的那一小块紧粘着皮肤,苗荼指尖颤抖地将信折好,僵硬地急匆匆拿起录音笔。
经过海水浸泡,录音笔表面似乎都有淡淡腥咸味。
苗荼一月前才帮徐砚白录音,知道哪里是开机与播放键,手抖的摁了三次才启动播放。
“......”
耳边响起滋滋啦啦的声音,杂乱无章。
苗荼根本听不到人声,看着小屏显示的【1/1611】,切换到下一条。
滋滋啦啦。
眼底闪过一丝错乱,她将录音笔贴在耳边,再次切换到下一条。
滋滋啦啦。
在陈律师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中,苗荼接连换了几十条,耳边永远都只有滋滋啦啦的杂音,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
她终于有些慌了,怕冷似的牙齿开始细细打颤,小屏前半部分数字从个位数切换到大三位数,嘈杂的滋啦声也分毫未变。
陈律师实在不忍心,出声打断:“......录音笔被海水侵蚀的太严重,几乎所有文件的损毁了。”
苗荼置若罔闻,只是牙齿打颤的更厉害,直到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晕过去时,耳边终于响起一道陌生的温生男声。
“......苗荼。”
苗荼心脏猛地一颤。
时隔八个月,她第一次听见徐砚白的声音。
男生声线沉静温润好似山涧清泉,念起她姓名时,尾音会不自觉上扬拖长,无端带着些缱绻与纵容的温柔轻笑。
当苗荼屏息等待下文时,令人绝望的滋啦声再度响起,无论她怎么反复倒回又重听,永远都只有徐砚白喊她姓名这两个字。
这一刻,苗荼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惶恐——甚至在得知徐砚白死讯时,她更多都只是茫然无措。
如溺水者在汹涌浪涛中找到浮木,苗荼在慌乱之中,死死抓住身边陈亦扬的袖子,喉咙里发出不知是尖叫、还是哭泣的呜呜泣声。
眼眶湿润,眼前景象在泪水中剧烈晃动,苗荼看见陈亦扬在她面前蹲下、看见所有人都着急围上来,焦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宛如牙牙学语的婴儿,无助地咿咿呀呀抓着手里的录音笔,用力地胡乱戳着自己的耳朵,用破碎的手语一遍又一遍问:
【哥,我是不是耳朵没好啊?】
【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呢。】
徐砚白明明在信里写过,说他还留了很多话给她的。
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啊。
苗荼从来不是会哭的孩子。
小时候摔倒受伤不哭,耳朵聋了她不哭,被人欺负聋哑也不哭,甚至在被迫接受徐砚白死亡的真相时,她都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难过,是苗荼清楚如果她落泪,总有人会比她更难受、更自责、更耿耿于怀。
她总想着,再忍忍吧。
再忍忍就会过去的。
而在当下这一刻,在意识到徐砚白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也被彻底断送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26章 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离开上海之前, 苗荼去了趟南汇新城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