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却说：“你的街坊先问我是何人，我说是戏班的班主，他们听说你在戏班干活才给我指的路，还说你们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别看你长得怪异，但同你母亲一样心地善良，大概希望我能多照顾你。”
“照顾我？哼。”
从小到大，说它是怪物会吃人让家里孩子远离它的大人还算好的，其他还会跟孩子用石头砸它，鞭打它。
班主看它嗤笑，便道：“想来街坊说的不是你，而是一个会给老人送米面，还救了附近一个掉入粪坑的孩子的小红孩，他们说的小红孩为了救病重的母亲那么小就进戏班干活，还为了母亲康复积德行善…”
“别说了！”莲子的脸莫名发烫，他根本不相信那些人类会这么评价他，“我那么做不是为了他们任何人！”
班主看倔强的它片刻，说：“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的，就算你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你母亲积功德，但别人得到你的米面实实在在地免除了饥饿。反过来，兴许你给人米面又或者你给人推车，未必让你得到功德，但是…”
他将手里的鱼重新递给它，“你得到的鱼是实实在在的，这是善报。”
莲子看着他抿嘴不语。
班主说：“就算别人没回赠你鱼，但你依旧能获得福报。”
“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它压根不相信人类。
班主平淡询问：“那我们用实践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人性。”
莲子承认，班主说的这两个字完全激发它的好胜与好奇之心，因为它就是用实践与人性争斗了五百年结果都是输。
所以…
莲子拿着一个竹匾，敲了同片区任意一家的门。
打开门的是大约四十岁的男人，见到它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粗声问他：“什么事？”
莲说：“今日我家来了客人，但家中的米却不够，可否先跟你借两碗米，等明日买来就会归还。”
那人又看了它片刻，最后说：“等着！”
门哐啷关上。
莲子想，兴许他是去找扫帚或扁担去了。
它大概是疯了，居然跟班主验证这个。
它有些不耐烦等在门口，突然感觉斜对面有人在看它，可它扭头看过去，对方就立即将门关上。
莲子记得很清楚，那是禁止它从他家门口经过的那户人家，那家的老头就因为它路过他家门口用赶驴的鞭子抽打它，并且鞭子上还侵染了黑狗血。
上次也就是这家的小孙儿掉入粪坑里，要不是救人能得到很大一颗功德，它定然不会救那臭小鬼。
正想着面前的门再次打开了，莲子下意识就后退，怕扫帚迎头打下来。
但并没有扫帚也没有扁担，男人将手里一小袋米递过来：“给你米，我家夫人让我问你，我家老幺穿旧的冬衣还算立整，问你嫌不嫌弃拿去穿？”
什么？莲子诧异得都忘了去接米。
男人将米往它竹匾里一放又粗声道：“嫌弃就算了，反正是旧衣服。”
“不嫌弃。”莲子说完恨不抽自己嘴巴子，它是穷疯了还是穷傻了？
男人面不改色回头跟里头的人说：“把衣服拿过来吧，他穿。”
然后男人从门内接过两件棉袄，除了其中一件袖子下方有个补丁外，衣服很干净，男人把衣服也放入他的竹匾上，什么话也没说将门又关上了。
莲子低头看冬衣，心里莫名就想起更小的时候，母亲挨家挨户去求别人给一块孩子穿破的衣料，说是要给它缝百家衣，因为，穿百家衣的孩子能健康成长。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百家衣的事，毕竟从前从未在意过，甚至都已经忘了，可此刻却突然觉得心跳微微疼痛，这种疼痛让它很难受，却并不讨厌。
只是班主又该得意了，他这次又赌赢了。
又…
是啊，又，这个老班主已经不止一次将它赌得哑口无言，看来这次又让他逮到机会被他鄙视到底了。
莲子疾步跑回家，屋里只有来帮它照顾母亲的婆婆端着菜出来。
它问她：“班主呢？”
婆婆回答：“什么班主，我买菜回来家里并没有别人。”
他走了？
是赌不起还是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莲子心里是有答案的，是后者，莫名的有些不甘心，他放下手中的米跟棉衣追出去，他凭什么走啊，难道觉得它输不起吗？
它猛然拉开门，猫在它家门口的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莲子一看，竟然是用黑狗血鞭打它的那户人家的老婆子。
老婆子一阵慌乱解释：“刚，刚刚听你说家里没米，我家老头子让我给你送点米面！”
莲子回头一瞧，门口确实放着两小袋米面，还有一只被稻草捆了脚的活鸡，顿时拧眉道：“你们是来我家驱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