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宫忱微微一怔,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倒下了,可是魂魄还站在原地,看着徐赐安极快地接住了他。
“怎么回事?”
“遭了!”宁箫拧眉,“这具肉身承受达到了极限,魂魄被迫挤出体外了。应该还在附近,大家快找找看!”
宫忱看着一堆人穿过自己的魂魄,却到处找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师兄,师兄?”
他跑在徐赐安旁边晃了晃手,没反应,又做了个鬼脸,还是没反应。
既然如此……
宫忱有点不好意思地,抛了个飞吻。
哪知徐赐安忽然抬眸,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吓得宫忱连连后退,这一退,不知怎的眼前一黑,周围的人和物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
又或者,只有他不见了。
宫忱怔怔地站在原地。
该怎么回去呢?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不远处,有一个白衣男子姿势随意地坐在地上,挑着眉看他。
宫忱眼睛瞪大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是一缕很淡很淡的魂魄,好像随时就要散去似的。
“……柯元真。”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宫惊雨,”柯岁有点儿遗憾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会为我哭呢,结果没有啊。”
可话音未落,宫忱眼眶就红了。
“诶诶诶,我开玩笑的,”柯岁立马指着他道,“大老爷们的,给我把眼泪收回去!”
宫忱一点儿也不想跟他开玩笑。
刚才那个在众人面前时而冷静,时而咄咄逼人的宫首领一下就毁了形象。
他掉了好一会眼泪,像个小孩子,哑声道:“柯元真,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
“你把命让给白王,一身医术赠给宁箫,把你娘还给了你爹。”
“你替我解冤,替他偿命。”
“可是你怎么办。”
他用力闭上眼,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声悲吼。
“你怎么办,柯元真!你就活该要带着那肮脏的罪名去死吗?活该落得一个魂飞魄散不得投胎的下场吗?你做错了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
柯岁看着宫忱这副模样,忽然低头笑了一下,抹了抹眼泪:“其实,我这一生,是有不值得的地方,但是,也有没白活的时候。”
“什么时候?”
“就是,那时候,你不是说,我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吗?”
柯岁偏开头,问:“我不知道,这句话现在还当不当真。”
宫忱怔了两秒,忽然潸然泪下。
“真的不能再真了。”他哑声道,“你欠着我最大的份子钱呢。”
“什么?你成婚了吗你就向我要钱!”
“所以你别走。”宫忱道,“别走。”
“…………”
柯岁望着他,低声叹了口气:“也是啊,我这一生谁也不欠,唯独有愧于你十六年的情谊。”
“不过幸好,宫惊雨,属于你的好日子终于就要来了。”
“不要哭。”
“也别为我难过。”
他轻轻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可是我人生中最轻松的一天。”
见他魂魄几近透明,宫忱喉头一哽,几乎再想不到任何话来挽留他。
“你不向段钦道别吗?”
柯岁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我和他已经道别过了。”
最后,他五指握紧,虚虚向宫忱的肩膀碰了一拳,眼含热泪。
“好兄弟,走了。”
第90章
说完, 柯岁的魂魄便消失在了原地,再也找不着这个人了。
从今往后,都只能从回忆里找了。
宫忱视线模糊地望着那一片空地, 已经分不清方才的一切是不是他的幻觉了。
或许是吧。
因为很快, 四周便忽然暗了下去,黑影重重, 像夜晚宽阔的草原, 宫忱在原地站了许久,想要迈步,却不知向哪里去。
“宫忱。”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他,但太远了, 太轻了。
所以他一开始没有动,屏息倾听,仔细分辨着是从哪儿来的声音。
他便忽然看见两道人影。
当即瞳孔一缩, 踉踉跄跄跑过去。
“慢点啊,忱忱。”段昭然喊。
“娘——”宫忱听见她声音的刹那就落下泪来,跪在她面前, 但不敢伸手去碰,因为所有的幻觉, 都容易一触即破。
“哎哟,”宫晋之笑了笑,“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啊。”
“爹, ”宫忱哭着道,“对不起。”
“孩儿没有亲手杀死仇人。”
“爹爹说过的吧,报仇并不重要, ”宫晋之蹲下来,虚影轻轻揉了下宫忱的脑袋,“你做的任何决定,爹爹都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