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一个为生民忙碌了半辈子的人,但如果我不说,就没有人为他说话了。”
“我真的……很抱歉。”
“无妨,”大祭司那张令人惊悚的面孔上勾出一丝笑容,“世人就是这样的,哪怕你为他们做了再多,若是有朝一日做错了一件事,他们就会跟你翻脸。”
“惊雨他……不忍我受到那些指责,想让我走得体面些。”
“我很感激他,也愧对于他,因此,我走之前,会把红莲圣火送给他。”
徐赐安猛地抬头,目光一凝:“什么?连前辈都收服不了的火他又怎能……”
“我有办法帮他。”
大祭司眼神很温柔,也很坚定:“红莲圣火看中了他的天赋,可他身上有一点,圣火很不喜欢,因而才一直都不愿接纳他。”
“我会帮他纠正那一点。”
“哪一点?”
“——他的心太软了。”
“你明白吗,”大祭司说,“有太多软肋的人心硬不下来。”
这两句话里隐含的骇人深意,简直令徐赐安头脑发昏,脊背发寒:“难道,这些天,你是真的在等我死吗?”
“不……不只是我。”
越想,他的心脏就越揪紧了:“那日我给段钦和闻人絮写信,给他们画了去鬼界的传送阵,可后来段钦被抓了……”
“是我把他的位置透露给鬼界的。”大祭司承认,“不过那小子命大,没几日又从鬼界回来了,还厉害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疯了,”徐赐安扯住大祭司的衣领,寒声道,“你凭什么左右他人的福祸!你这是在害人!”
“害他一个,等宫忱有了圣火,能救无数的人。”
“有人辉煌,就要有人牺牲。”
徐赐安脸色铁青,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除了你、段钦,下一个人是谁?”
“说起来,宫忱真的要感谢我。”
大祭司轻轻一笑:“是我让人引他去的去星山,想必他现在,已经亲眼见到了他阿爹的尸骨。”
“你看——”
他用手掌托出一朵莲花,火光已经烧红了大半边莲瓣,而且越来越旺盛:“这是我种入他灵魂里的火种的投射,当整朵莲花都红得耀眼的那一刻,就是圣火彻底接纳宫忱之时。”
“看啊,只差一点儿了。”
“而这最后的部分,我打算由你来点燃,当然,我不会杀你,毕竟你这样有天赋的人还是活着才对世间更有价值。”
“我只是稍微延长了你的轮回期,想必你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十多天了都是这幅凄惨的面容吧。”
“坚持一下,徐公子。”
“等惊雨见到你这幅模样之时,我保证,你会成为压垮他那颗软弱心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很期待你们的相见。”
——
又是半个月后。
人间,已是深秋。夜里子时,一场秋雨刚刚停歇,阴云散去,一轮凄冷的满月悬吊在天空中。
“…………”
“沙沙……沙沙……”
一道高大黑影匆匆晃过,原本静谧的树林发出被人急促踩踏的刺耳声响。
男人前脚刚逃出去,踏入一片空地,身后的追兵就停了脚步,为首的少女抬手,铿然下令:“开阵!”
随着声音落下,外面藏于暗处的数位守碑人同时结印,整片空地霎时被一张蓝紫色的大网所包裹,湿润大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似乎知道自己无路可跑,高个男人停在了原地,干笑一声:“副首领,大晚上的,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还装?”
迟秋站在结界外,寒声道:“王岭,一个月前,放白王靠近云青碑的人,就是你吧——不,真正的王岭早就被你害死了,今日,我必要将你扒皮抽骨,方慰其在天之灵。”
男人似乎有点儿无奈,叹道:“别这么大怨气,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不过,”他微微一顿,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摊手笑道,“这么慢才查到我头上,你这个副首领当得是不是也太没用了?”
“彼此彼此,”迟秋冷笑,“在附近侦查了一个月都靠近不了云青碑,你更是废物一个。”
男子笑容一僵,额角青筋微跳,隐隐压着怒气:“哦?这么说,你一早知道我的身份,故意让我屡屡碰壁?”
“不然呢?”迟秋道,“本想借你引出白王,但他确实过分谨慎,竟然从不在人间与你会面………也罢,你若主动交代他的身份,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若不说,你又待如何?”
“呵,此阵名为四百鬼杀,前三百九十五杀,会一招招剜去你全身血肉,后五招分别粉碎你的四肢和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