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忱压着嘴角,胸腔隐隐发闷。
“哈哈,哈哈哈。”
听见笑声,他随意一瞥,有只淡金色的鬼魂格外顽劣些,变换成他的模样,对着他掀开自己肩上的衣裳,露出宽阔的肩膀,还抛来一个媚眼。
周围的鬼登时都哇哇乱叫。
那金鬼受到了鼓舞,开始用这模样搔首弄姿,一会掐腰,一会甩发。
宫忱忍俊不禁,低低笑了一声。
他一笑,金鬼就捂着脸抖了抖,高兴似的,学着他的样子笑,又竖了个大拇指。
宫忱看懂了。
它说他笑起来好看。
“谢谢。”宫忱说。
“嘻。”金鬼捂着脸,又抖了抖,像变戏法一样,忽然一下子出现在远处,再一下,又回到了原处。
瞬、瞬移了?
宫忱愣了一下。
不,不是,是速度太快,他甚至连残影都无法捕捉。
宫忱瞳孔绽出喜悦之色:“你可以带我去个地方吗,我可以用你需要的东西跟你交换。”
“咦?”金鬼歪了歪头,似乎在消化他的话。
“我想见一个人,很急很急。”
“嘻。”金鬼明白了,唰一下瞬间凑近他,指了指他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宫忱呛了呛,脸色古怪:“你是要我亲你一下?”
金鬼身上的光闪了闪。
“这、这恐怕不行,”宫忱尬笑一声,连连后退,“能不能换一个。”
那金鬼身上光芒大盛,宫忱心叫不好,转身就躲,边跑边道:“不行,真的不行……”
“我是有夫之……啊!!”
他惊恐地叫了声,偏偏这时幽蓝火竟然在体内装死,根本不出来帮他,脸颊上有什么东西飞快碰了一下,还没抬手去擦,就被拎着后脖颈,唰地往前冲去。
完、完了。
——
徐赐安的记忆停留在了十七岁,宫忱成为他师弟的那一天。
少年抱着一块徐赐安随手捡起的石头,明明狼狈地坐在地上,却笑得那么灿烂:“谢谢师兄,我会好好珍惜的。”
徐赐安没有说话。
“长得真俊呐,”旁人悄悄咽了咽口水,道,“这要是再长大点……”
俊吗?
再长大点,又怎样?
徐赐安压下心中的一丝不悦,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小手。
“………”
他眉头轻蹙,怎么记忆回来了大半,身体依旧是五岁的模样。
不太习惯。
他坐起身,换衣,洗面,拂齿,束发。很快,有仆人送上早食,低头站在一边:“公子,早安。”
“你为何戴着面具?”
“昨日被黄蜂蛰了脸,实在是肿得无法见人。公子要我摘下来吗?”
“无妨,你戴着吧。”
徐赐安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但不打算多问,反正即便现在不记得,过几天便会想起了。
将被攥了一整晚的传声符展开,徐赐安坐在桌前,边舀了勺羹汤,边叫了声:“宫忱。”
一片安静。
昨晚没回他的晚安,现在连早安也不说一声了么。
徐赐安眼眸微垂,正要将勺子送入嘴中,旁边仆人提醒:“小心烫。”
“我知道。”徐赐安这才吹了吹,若无其事吃了起来。
送来的汤和点心都合他口味,除了桌中间的一盘饺子。
“这是谁做的?”他用筷子隔空点了点,声音听不出喜怒。
“公子可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徐赐安平静地说,“是讨厌。 ”
“一会拿去处理了。”
这仆人似乎还不太能适应他的脾气,过了好一会才说:“是。”
啪嗒。
徐赐安放下筷子。
“备车,我要出府一趟。”
“我和公子一起吧,夫人说公子现在情况特殊,不要单独外出。”
仆人拿出早就备好的面具,温和地说:“也请戴上这个,出去以后,我定会护公子周全。”
徐赐安自知灵力受限,在外或有不便,接过面具:“有劳,多备一辆马车给你自己。”
“不在同一辆马车,我未必能护好公子。”
徐赐安低头戴上面具:“那便不坐马车,御剑过去,你御双剑。”
再一抬眼,仆人戴着与他相同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漆沉的瞳孔,正专注地看着他。
“我只会御一柄剑,公子可否将就一下?”
“………行吧。”
共乘一剑总归比共坐一辆马车要容易忍受些。
虚剑飞快在身前凝实,仆人先行一步,站了上去。
徐赐安跟在其后,挑了个最远的位置站着。
“公子,去哪?”
“去千层雪。”
这是凤鸣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
“好,”仆人扭过头道,“一会可能会晃,公子要不要靠我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