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事的人明明是我,”她轻轻地问,“可为什么……”
“受苦的却总是她呢?”
“为什么啊,师兄?”
血泪一点点从她的两只眼眶中流出,滴在地上,仿佛黑色的霉斑。
“师兄,不能这样,你帮帮我……不,你帮帮春来。”
“她这辈子,”应婉爬到徐赐安脚下,恸哭道,“这辈子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呜……
呜呜……
哭声一长两短,哀转久绝。
不好!
宫忱猛地抬起头来,哗啦啦,脸色一片骇然,她不是在哭!
她在,问路。
——通往鬼界的路。
为时已晚。
诡异的黑色如同影子一般,从应婉身下蔓延开来,吞噬着周围。
“应婉,你………”徐赐安刚开口,应婉将什么扎穿他的膝盖,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眼皮愈来愈重。
是锁灵钉!!!
师兄!!!
宫忱心头猛地一跳,正要过去,右腿却忽然被什么拧断似的,扭了一圈,又一圈!咔擦咔擦!
整个人倒在地上,右腿抽搐。
哐当,当,当。
铜盆跟着砸地,水泼撒出来。
该死的。
宫忱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徐赐安爬去。
呜……
呜呜……
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尖锐。
“小鬼应婉,向五骨天君问路。”
“小鬼应婉,向五骨天君问路。”
“小鬼………”
——“功德几何?”
忽然,一道异常阴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在房间内。
应婉浑身一震,当即扣首道:“已杀修士九百九十九人。”
——“以何问路?”
“以活人问路。”
黑影中猝然伸出一只森森鬼手,扣住徐赐安的脚腕,将昏迷过去的他一寸寸拖入鬼域。
宫忱瞳孔剧缩,抓住徐赐安的胳膊,将额头抵在徐赐安的额头上。
“师兄,师兄。”
他焦急地在徐赐安识海里喊。
徐赐安唇色苍白,毫无反应。
“事急从权……冒犯了。”宫忱一手捧着徐赐安的半边脸,一臂撑地,仰头轻轻吻住了徐赐安。
四片冰凉的唇瓣相触。宫忱的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
是柔软的,却不能沦陷,是朝思暮想的,却要拼命克制。
阴气从他的身体里飞快地渡入徐赐安体内。
一个被锁住灵力的活人进入鬼界太危险了。宫忱别无他法,至少要让徐赐安身上有死人的阴气。
“别出事。”
宫忱手指从徐赐安的脸上滑落,松开嘴唇,重新与他额头相抵,“我被次鬼附身,多半会跟它一起经历轮回路才能进入鬼界。”
“你到了之后,等我来找你,最多三日,千万别出事,徐赐安。”
“那个,宫先生,是我。”
识海里响起一道干巴巴的声音:“虽然青瑕很高兴看到你的灵识还在,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我会保护好徐公子,你放心 。”
宫忱怔了一怔,反应过来,郑而重之地道:“保护好他,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话音刚落。
他也被一只鬼手拖入黑影之中。
……
所谓轮回路,是死人才能走的。
心平气和地走过了,就能忘却前尘,了无牵挂,前往地府安心投胎。
而走不过的,诸如生前有冤不能申,有怨不能解,有仇不能报,有情不能舍的,大都会在轮回路里越陷越深,地府引路的阴差也捞你不出。
陷到底了,有一个深渊。
这个深渊就是鬼界。
……
宫忱是被吵醒的。
“我去你大爷的段瑄!你以为老娘喜欢你吗?我喜欢你奶奶个腿——”
“啊啊啊啊——”
“气——死——我——了——”
深山老林里,几声粗犷的吼声传到树上,飞鸟惊走乱窜,什么东西从树上滚了下去。
宫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滚到了一个女子身旁。
“什么东西?!”女子惊了一跳,一双杏眼瞪得老大,“野、野人?”
宫忱从她眼里隐约看清自己——
一个浑身灰扑扑的,又瘦又小,蓬头垢面的小野人。
宫忱缓了两秒,反应过来。
这里是应春来的轮回路。
眼前女子比女鬼好认,是应婉。
而自己附身的这个小野人,应该就是应春来。
小野人警惕地看了女子一眼,伸了只手,声音很清脆:“来。”
“来什么来?你哪来的,刚才是不是偷听我讲话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说出去……”
应婉恶狠狠地,刚说到一半,忽然捂着脑袋痛叫起来,“白头鹰?!这又是哪来的?”
那白头鹰啸鸣一声,在应婉的头发上踏了一下,迅疾而过,两只利爪猛地扑向小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