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肩膀在窗角上撞得生疼,骨头似乎都要错位。
马车中央的桌子哐当!一声歪撞向角落,他扭头怒吼:“你他………”
“给老子闭嘴。”
宫忱森然打断他,掐住他的后颈压向窗外,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他俯下身在段钦耳边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再拿到一张请帖,只能求你去比试吗?嗯?”
“让我不痛快,你就痛快了?若段瑄成为守碑人首领,几年后卸任,和你一个怕鬼的废物争夺家主之位,你能拿什么跟他比?一张烂嘴皮子?”
“他日段瑄在段家如鱼得水,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处境吗,不痛快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段钦?”
宫忱能感受到他说段钦是废物的时候,后者的身体僵硬得厉害。
夜风呼啸,宫忱用力闭了闭眼,漠然的声音被凉风裹挟着,几乎是灌进段钦的耳中。
“段清明,你要杀得了我,就杀,你要杀不了我,就滚。”
“别一个劲黏在我身边,整日大吵大闹让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逼得我把真相吐出来。眼下你既然知道这场比试对我很重要,就该好好利用起来,而不是只会在这阴阳怪气。”
“段瑄有句话说得没错,段夫人走了一年了,没人愿意再惯着你这臭脾气,懂吗?”
“清醒点吧,段清明。”
“………”
“诶,你弟手腕脱臼了。”
动静太大,连睡得正香的柯岁都被吵醒了,把医书从脸上挪下来,瞥过来一眼。
“没听见吗,他说我不配当他哥。”宫忱扯了扯嘴角,一把将段钦拽回来,“我为人没什么涵养,下手重,对不住了段大少爷。”
说罢,便从怀里摸出一本方才在街上买的《百鬼全解》,啪地扔在桌上:“这里面记载了世间最常见的一百九十八种鬼的特征与弱点,我给你一个晚上,全背下来,背不成明日一早就滚蛋,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帷帘。
“元真,我出去睡会,他要是想走你就让他走,别拦!”
“?”柯岁打了个哈欠,“荒郊野岭的,你要出去睡啊?”
“睡什么睡,我出去修炼!”
“………等会,”柯岁一脸无语,捂着肚子朝他伸手道,“你刚才不是说下去顺便买吃的吗,哪呢,给我来点。”
差点忘了。
宫忱从右袖中拿出一个布袋,往他那里一甩,十分冷酷地弯腰出了马车:“就给你买了,没有别人的份。”
柯岁接过,打开一看,是两块黄灿灿的肉馅月饼,还都有印字。
正面写着团。
背面写着圆。
——
更深露重,月明星稀。
红叶飘在肩头。
犹如落在一片平静的湖中,四周泛起涟漪般的风波。
在那片叶子即将被风卷走之前,宫忱悄然睁开双眸,二指伸出,夹住它轻轻一抬。
在灵力包裹下,叶子向上升起,叶茎折断处与树枝重新相触,粘连,合为一体,一如片刻之前。
“……回到大乘境中期了。”
经过这两日见缝插针的修炼,宫忱不断修补这具身体,终于使之能重新发挥生前的水平。
本该是好事,他却像遇到什么麻烦一样紧锁眉头。
——他的体内,如今同时充斥着活人的灵气和死人的阴气。
人死后,体内原有的灵气会散,尸体只能从外界吸收阴气,但自从徐赐安给他喂血后,他的尸体便也能够吸收灵气,逐渐有了活人的体征。
两股气息黑白割裂,犹如衔尾蛇一般彼此吞噬,吃掉对方补充自己,循环往复,竟然谁也不输谁,最后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不过偶尔会有失衡的情况。
譬如方才——
受这片红树林阴气过盛的影响,体内阴气强过灵气,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对段钦发了火。
“灵气和阴气同时修炼,修为提升得虽然很快,但也易损心性。”
每一次失衡,就像一个人在性格两极切换,精神割裂似的。
“不能有下次了。”宫忱低喃,“本来就闹得够僵了,我还……”
忽然,声音戛然。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珠子转向黑黢黢的树林深处。
簌簌!
沙沙!
传来了类似于慌忙逃窜的声响。
来得正好。
宫忱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没打算让自己歇下来,指尖点了点玉佩:“青瑕,出来玩会不?”
“太好了,我都快闷死了。”青瑕迫不及待地从玉佩里钻出,激动地在月光下滚了滚。
“比一比谁捉得多?”
“好!”
“呀,姐姐,我也要玩!”应春来叫道,俨然忘记了白天从段瑄身上受到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