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几步, 又忽然想起什么, 回身道:“既然我们所有人都有嫌疑, 不如一同前往……阙主。”
话音刚落, 两只芍药花妖就架住楚自怜, 将人背了起来, 沈奉君站在他身边,双剑出鞘, 灵光涌动, 杀意腾腾, 一旦谁有异动,双剑就会毫不留情斩下。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打量着剩下几人,想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哪怕一点点异样, 可无论越非臣还是慕慈心都泰然自若,唯独柳恨剑冷冷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片刻,才冷笑一声:“那就走吧。”
紫微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大门派已然人人自危,等着越非臣出来主持公道,谁知越非臣发作一通,三大派的掌门人却忽然不言不语地离开了。
越兰亭的住处不远,宫无岁是记得路的,这条诡异的队伍中沉默异常,像是随时会触发杀机,越兰亭转头看向沈奉君的双剑,只觉得两条腿莫名发软,半晌才小声道:“师父好像真的没给我留过什么线索……”
宫无岁却道:“他有,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这东西他和沈奉君不久前才见过,只是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这种时候,越兰亭这个一头雾水的半大少年反而能多让人信任几分。
“兰亭少主都不知道的事,为何无岁公子会了如指掌?”慕慈心似乎真的很好奇。
宫无岁瞥他一眼,后者却回以坦荡的微笑,他默了默,还是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众人并一个一动不动的楚自怜,很快就进了越兰亭的房间,直逼房中那个硕大的红木柜,宫无岁一眼就看到最高处那个大肚子的陶瓷小人,果然是七年前所赠,被越兰亭小心翼翼地保管着。
越非臣显然不信:“就这个?”
宫无岁默了默,还是把陶瓷小人递给越兰亭:“把它砸开。”
“啊?”越兰亭显然舍不得,“真砸啊?”
柳恨剑不耐烦道:“让你砸你就砸,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越兰亭被他凶得一激灵,手一抖,那圆肚的陶瓷小人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碎瓷之中,一只绣着“平安”两字的布袋终于得见天日,因为存放日久,上头的丝线已经发黄,宫无岁心跟着猛猛一跳,精神恍惚地把东西捡了起来。
这是喻平安留给他的遗物,燕孤鸿又悄悄藏了十年,这里面装着指认凶手的证据,也是让他痛苦的源头。
他呼吸急促起来,两次想解开丝线却都没成功,后来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在不动声色地发抖,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想到凶手就藏在他们中间,戏谑又真诚地坦诚地等待着答案揭晓,他就觉得恶心,难以下手。
“我来,”沈奉君伸出手,却被宫无岁错开,他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
“不必,我自己来。”
不管是什么,他都要亲自揭开。
他扯开封口的丝线,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两枚鸟羽,是喻平安在树林里捡的。
几颗融化的糖,是宫无岁给的,还没来得及吃。
几张已经看不清墨迹的画纸,应该是从画本里裁出来的。
有一男一女两个小泥人,女的那个脑袋和身子已经分了家,男的胸口破了洞。
他一件一件地翻找着,回忆着,这些都是喻平安的生前的心爱之物,他眼盲时就已经猜过无数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喻平安到底留下了什么……到底还有什么?
还是说他的猜测是错的,喻平安根本没给他留线索?
他越翻越心乱,一阵痉挛感无声无息地爬进他的胸腹,他的眼眶和额头都滚烫无比,就在他几乎要失态崩溃时,他摸到了一颗拇指大小的东西,他整个人一僵,屏息将那件东西取出。
那是一颗紫檀佛珠,因保存得太久,在白日的光亮中反射着深紫的光泽。
宫无岁目光跃过手上的佛珠,直直对上了一双温和无害的眼。
慕慈心和他对视着,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左手上的紫檀佛珠手串,察觉到他诧异又难以置信的目光,慕慈心忽道:“啊。”
“我说我的佛珠怎么缺了一颗,原来在这里。”
仿佛晴天霹雳,宫无岁难以置信道:“是你?”
慕慈心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温和病容,笑道:“事已至此,我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宫无岁只觉得魔幻:“为什么?”
慕慈心却没回答,只遗憾道:“其实我心里是很敬重稚君你的,我知道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痛不欲生,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止你来夜照……可惜我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当年在元清洞中被扯断的佛珠会被喻平安捡走,更没算到燕孤鸿会把这东西保存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