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诩没有动作,只来得及捕捉到少年看过来的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不自觉便笑了,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被一直需要保护的少年安抚情绪。
“想跟我谈什么?”
霍祁厌随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将棠渔放在较高的花坛边缘,双手撑在他身侧问着。
棠渔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都看见了。”
霍祁厌面无表情。
棠渔不知道看没看出他眼中蔓开的冷意,继续道:“我看见你是怎么被他们欺负的,也看见你是怎么被他们背叛的,我知道你死亡的原因,也震撼于你直到死亡也不肯向恶人妥协的勇气。”
少年纤白的指尖触上霍祁厌微凉的脸颊,语气中带着潮湿的悲伤与心疼。
“霍祁厌,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霍祁厌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好……吗?
这个对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字眼,有种与他这样泥泞人生不相匹配的干净,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代表赞美的字眼会落在他的身上,甚至不敢奢求。
他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不需要鲜花与掌声,不需要赞美,只要普普通通的生活着,可是就连这也是奢望。
为什么!
霍祁厌的伪装隐隐有溃散的姿态,他黑色的瞳孔不断侵占着眼白的位置,周身黑气外溢,很轻易的就被偏执的想法拽进了死胡同里。
“你都看到了?”
他那卑贱肮脏的人生。
“有什么想法?”
看见他像是死狗一样被人肆意欺凌无法反抗。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明明就是个地位低下的泥腿子,却偏偏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大少爷的高傲模样,品行卑劣,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霍祁厌冷白的脸颊上慢慢裂开黑色的纹路,恶鬼像蠢蠢欲动地挣脱着皮囊。
啾~
少年毫不在意那冰凉的黑气和那有些可怖的脸庞,白皙柔软的双手捧上了他的脸颊,微微向前吻在了他的唇瓣上。
霍祁厌明显怔愣住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像是被忽然按下了暂停键,很轻易的便溃不成军了。
少年的脸重新恢复成冷白如玉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甚至闪过了几分无措。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主动亲他?不会觉得恶心吗?
像他这样的……
“不可笑哦。”
棠渔认真看着他,声音软糯柔软:“我是说真的,能坚持自己的善良不去伤害无辜的人,你真的是一个很棒很好的人。”
“霍祁厌,不要因为本身就垃圾的人去怀疑自己。”
“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完美强大的一面也没有错。”
棠渔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霍祁厌,你不需要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人类,江诩是江诩,你是你,你不需要和他站在同一个身份上来证明些什么,你们两个在我心中同样重要,我确实不希望看见你们两个打架相互伤害,但我也不希望看见你捡起厌恶的方式用来作为你攻击的武器。”
“你直到最后一刻都清清白白的,不该为了这样的事情染上一身污秽,没必要,也不值得。”
霍祁厌张了张唇瓣,嗡动片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嘭——
嘭嘭——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内复苏了。
棠渔揽上他的脖颈,将柔软的身体主动塞进了他的怀里。
霍祁厌下意识揽住他。
棠渔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我想哄哄你,要亲亲吗?”
霍祁厌喉结微动,半晌,才哑声道:“要。”
这是从开始到现在以来,两个人之间接的第一个温柔缱绻的亲吻,像是夏日静谧的湖,清凉温柔,包容着一切的燥热不安,又像是春日穿堂而过的风,每一缕都藏着令人舒适的安心感。
霍祁厌伪装下的满身黑雾飘飘荡荡,末端逐渐变成浅淡的颜色,他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根银白色的丝线,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直通向天空的某一处消失不见。
-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了一点啊。”
虚空中,男人看着已经有一根彻底凝实的银色丝线喃喃自语,那根线在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是绷紧状态了,像是催促着男人快些将他收回去,又或者,想要逃脱。
言巫看着另外一根还差一点就全部凝实的丝线,“这就是人类和鬼怪的区别吗?”
他似乎有些茫然,又微微睁大了眸子,那根丝线在他的目光下竟也在慢慢凝实绷紧,他似有所感的去寻找江诩的身影。
在棠渔和霍祁厌拥吻的不远处树荫下,露出了斗篷的一角,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言巫微蹙了下眉,又舒展开,他放弃了少年美妙的亲吻,主动去感受江诩此刻的心情,半晌,才微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