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孙月瑶那屋,姚戚香先让茗玉在外边看着,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还没走到里面,就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无事,你实在不必再过来一趟的,去不了是我的问题,这银子你便拿着吧。”
是孙月瑶的声音。
姚戚香皱了皱眉,继续前进几步,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本就是房间的定钱,夫人拿着吧,而且这戏票的钱也该还给夫人才是。”
是李江,那个船夫。
姚戚香眨了下眼,她没有出声,只在旁边默默听着。
“不用了……左右是我耽误了你做事,这些银子你便拿着吧。”孙月瑶推托着,“我给出去的银子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两人推诿了一阵,最后李江把银子收下了。
到这里,姚戚香本以为话题要结束了,谁曾想李江又道:“夫人,我见您神色比上回憔悴,近日还是睡得不好吗?”
孙月瑶道:“没什么……许是这天气热了些,莫名惹得人心躁。”
姚戚香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才是初夏,要是入了盛夏……
她听出了这只是孙月瑶的托辞,自然也明白孙月瑶只是借故想见李江几面,她本来就没打算去听戏,因为她说过,孟极不喜她总是外出。
每旬出一次,便是总是。
“那……夫人紧着身子,我先走了,若是下回还想听戏,再找我来。”
“好。”孙月瑶道。
李江应该是走了,姚戚香站到了外面,看见孙月瑶的身影时,她就驻足在门内,远望着李江离去的方向。
看了良久,她才回头,一转身撞进姚戚香那双眸子里,孙月瑶吓得脸都白了。
姚戚香不觉笑出声:“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堂兄,嫂嫂这个表情岂不是太心虚了?”
孙月瑶脸色煞白,怔怔看着姚戚香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姚戚香缓缓向她走近,道:“嫂嫂怕什么?不就是找人定了个雅间又没去成吗?”
孙月瑶结巴道:“你、你怎么过来了?吓了我一跳。”
“我在席上不见嫂嫂,问了别人说嫂嫂到这儿来了,便来找你。”姚戚香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似的。
孙月瑶道:“是、是吗?那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吧。”
姚戚香挽着她慢慢往外走,道:“这会儿过去,只怕早就拜完天地了。”
孙月瑶这会儿正心虚,强笑道:“那倒是我耽误你观礼了。”
姚戚香摇了摇头,她看着孙月瑶,忽道:“幸而是被我看到了,若是旁人,嫂嫂会如何解释呢?”
一句话像一根细针一样扎了孙月瑶一下,她鼻尖瞬间沁出汗珠来,抬眸对上姚戚香的笑脸,只觉得分外可怕。
“他、他就只是来找我退钱的。”
姚戚香摇了摇头。
“下次,嫂嫂对别人说起时,可不要提他,而是要说自己,你就说,我不过是看他可怜,打赏他几个茶钱罢了,试想一番,若此刻问你的是孟极,你怎么能当着自己丈夫的面,为别的男人说话呢?”
孙月瑶越听越觉得心慌。
“越是做了,表面上便越是要坦荡,嫂嫂一见我,先是变了脸色,又吞吞吐吐,这岂不是坐实了人家的怀疑?”
“戚香,我……”
“嫂嫂,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姚戚香道,“不就是找男人见了两面,那怎么了?孟极去外面找妾室,喝花酒的时候,可有似你这般胆战心惊吗?”
孙月瑶不由自主地就顺着这话往下说:“可他……毕竟是男子,我却是……”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姚戚香道,“只要无人发现,你照样是你的孟夫人,那梅娘最后不也好端端回了高门大户吗?”
梅娘,便是《出墙记》中那贵妇的名字。
孙月瑶连连摆手:“今日是我犯糊涂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有些……我心里……”
她语无伦次起来,只有姚戚香看到她眼中藏匿的寂寞和彷徨。
两人走了几步,默了瞬,姚戚香道:“李江此人心眼不坏,嫂嫂若想,我愿为嫂嫂筹谋。”
这话宛如惊天一个闷雷,震得孙月瑶猛然看向她。
“你、你说什么?”
“深宅后院,这种事,若后宅之中无人打掩护,无人探消息,就算一朝成事了,又如何能长久呢?”姚戚香徐徐扇着扇子,一脸平静,仿佛根本不知自己所说的究竟是一番如何惊世骇俗的话。
孙月瑶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一般,直勾勾看着姚戚香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