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穗音笑着拍了拍姚振廷的手:“老爷莫要动怒,戚香她一向因此事怨恨于我,常常口无遮拦,我总不该因此与一个小辈计较。”
姚振廷喉间一哽,道:“你现在已经是当家主母,怎能再被她下了脸面?我看这丫头实在管教无方,今日非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不可!”
邓穗音神情微动,这是……要动家法了?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劝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儿郎要教训也便教训了,戚香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怎能如此?”
“哼!”姚振廷大怒,“她哪里是女儿,分明是来姚家的讨债鬼!姚戚香我告诉你,宋家那门亲事你不必想了,今日就由我做主,让你妹妹成碧去与宋家结亲!而你这个脏心烂肺的东西就给我滚去乡下的庄子里,到时候你是出家也好,嫁人也好,与姚家再不相干了!”
姚戚香明白了,这些人将她叫到这里来,是要她把宋家这门亲事让出来,让给姚成碧。
本来是要强行与她商量的,要让她心甘情愿点了这个头,现在被她言语一激,就恼羞成怒了。
姚戚香抬眸,看了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祖母王氏,她依旧寡淡着脸色,苍白瘦削的手中盘着一段翡翠绿珠,仿佛与这屋中的一切毫不相干。
姚戚香本就知道,姚家决定的事,她反抗不了,尤其是定亲之事,没有姚振廷和邓穗音的首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再狠,也越不过这道坎去。
不过她今日既然来了,自然也不会空着手走。
姚戚香款款站起了身,自早晨邓氏踏入她的院中起,她就早已为邓氏布下了一场局。
“父亲为何动怒呢?”姚戚香露出惶恐之色,又看向邓穗音,“母亲真是误会了,女儿怎会因此事讽刺母亲!女儿是最最敬重母亲不过的,这家中女儿孤身一人,母亲是唯一一个还愿意时常来看女儿的,女儿在心中早就将母亲真心爱戴了。”
邓穗音心中冷笑一声,姚戚香刚刚说出了那一番话,现在再狡辩还有什么用,这无知的死丫头,今日可终于算是要栽在她手里一回了!
方才既然老爷都让她不必再受气,她自然要拿捏住这一点了。
“戚香,也话可不是你怎么说,便是怎么样的,方才这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以妾室二字羞辱于我,如今还想狡辩不成?”
姚戚香漆黑的眸光微闪,那里面藏匿着愉悦的笑意。
等她抬眼看向邓氏时,这一点本就不多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了。
“母亲……您在说什么?”姚戚香面目茫然,“女儿何曾羞辱于您?”
她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女儿日子过得凄苦,今日母亲来时分明见到,女儿吃不饱穿不暖,屋里连像样的炭火都没有,衣服都是破的,被褥都不知道盖了多少年头了,今日若不是母亲来,同情可怜我,施舍我一些物什过活,女儿怕是被冻死在那小院都无人知晓……母亲如此大恩,女儿若还要羞辱母亲,那女儿成什么人了?”
她声泪俱下,看得众人一愣。
姚振廷更是一怔,他率先看向邓穗音身边的婆子慈姑,见慈姑那隐忍不语的表情,就知道姚戚香刚刚说的那一番全是真话!
姚振廷登时有些火大,姚戚香虽是他早已放弃了的女儿,可当年他在一众同僚面前放话会好好养着她,就自不会在这些物件上面苛待了她!现在被家中这些下人见到如此场面,他这个主君的脸面还要往哪里搁!
“老爷!”邓穗音忙道,“我这些日子督促着成碧多读些诗书,实在是疏忽了,没想到画堂那两个该死的奴婢竟然敢如此懈怠!今日我已经狠狠罚过她们了!”
姚振廷张了张口,指着姚戚香道:“既然你母亲已经处置过,你又来巴巴喊什么冤!?”
“女儿哪里有喊冤?”姚戚香抹了泪,满是感动地看着邓穗音,“女儿分明是不想让母亲误会,这才细细解释罢了!女儿心中敬爱母亲,又怎会对母亲出言不逊呢?”
姚振廷厉声:“你个孽障方才口口声声说你母亲出身,一字一句这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难道还是冤了你不成?”
“出身?什么?妾室吗?”姚戚香直起了身板,言之凿凿,“母亲身为主母,掌家已有多年,又为姚家诞下一个儿子,劳苦功高,女儿怎么可能还会提那些往事!?”
邓穗音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只不过,姚戚香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邓穗音完全被姚戚香吐露的下一句话彻彻底底地砸蒙了。
“女儿说的,明明是父亲养在外面的雪姨娘,女儿无意中听见父亲身边的人提起,说父亲对那雪姨娘疼爱异常,早就往她名下划了三五间铺子,应是很快便要迎新姨娘入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