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样强求来的注意,和柳九一有不顺心便泣泪有什么区别?
祝雎生平最为不耻未语泪先流的人,燕除月的师弟是这样,柳九也是这样。难道非要是会流泪的人才会让燕除月分出一两分安慰吗?
凭什么?
可祝雎生来无泪,他无法想象流泪是什么滋味。他唯一的慰藉便是月殿时燕除月的柔情,只要稍一回忆便孃心头涌上甜蜜。
可惜的时候,燕除月并没有接受他的心。
祝雎的威压压得旁边的侍卫喘不过气,他手抖着想摸摸自己的骨剑,摸到的却是一柄不属于他的冷锋,冷得刺骨。
忽然,他终于看见燕除月回头,燕除月快速的对着他比了几个手势,只有他们能看懂,祝雎浑身的冰寒缓和了不少。
燕除月在说,先去正厅坐着。
但祝雎迎了上去,跟着燕除月身后,一直在大倒苦水的上官青表示疑惑。
祝雎一扬下巴,“接着走,我勉为其难也去看看她之前住的什么地方。”
但上官青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去,她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
等燕除月进到一排竹舍里,她从疑惑到无措。
睡大通铺?
今天晚上她要睡大通铺?
今天晚上她要和一个脚臭的人挤大通铺?
她来的路上还在想,一个竹舍里放几张床给修士打坐,也还说的过去。
可这间竹舍只有一排大榻,按照床头的柜子来算,应该有四人,燕除月总算是明白那个女修怨气为什么那么大了?
燕除月不回来,晚上那个叫姜琸的就会鸠占鹊巢,便会熏到她。
好消息,她今晚夜探柳家不睡大通铺。
坏消息,溜走困难加倍。
祝雎还一脸好奇,他从来没见到过这种床,他左看看右瞅瞅,“这是床?燕……季苏这床没月殿里的大。”
燕除月一脸幽怨,祝雎你崩人设了,你现在是流落在外的苦孩子上门寻亲来了。
菩提城哪里来的月殿,祝雎分明是把这里当做消遣了,也不在意露不露馅儿。
上官青一脸尬笑,“公子,这床不是拿来睡的,是供修士打坐,当然要睡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们都浪费竹林的灵气舍不得全拿来睡觉。”
话说着,姜琸哼着小曲率先留意到门口的上官青,“哟,上官下值了?走,小酌一杯药酒。”
姜琸已非少年人的模样,蓬草一样的头发被虚虚束在头顶,他带着忧郁青年独有的气质,拿着一壶酒仗着一柄剑,乐颠颠儿的走进来。
“哟,季苏,也回来了。”姜琸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看见了祝雎,“看着脸生,明河遗梦又招新修士来当护卫了?”
燕除月点了点头,暗暗打量着上官青的反应才确定他是姜琸。
“姜琸今天晚上可不是我睡你旁边喽。”上官青抱着手嫌弃道,有一点庆幸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燕除月见时机已到,默默举手,“今晚我值夜。”
上官青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垮掉,“不是吧季苏!”
“好巧,我换值了,也值夜。”姜琸哈哈一笑,从储物袋里去除一葫芦酒扔给燕除月,“上次让我帮忙带的药酒,劲足留香久,你晚上睡不着喝一口,但省着点喝。”
上官青急道:“好呀姜琸,我闻了你这么久的脚臭都不给我点补偿。”
姜琸一直被人说着脚臭也不恼,“人家季苏之前便付了我灵石,再说你又用不着,你不打坐一睡觉,雷打不动睡得跟小猪一样。”
看着上官青的反应,众人脸上都止不住染上笑意,只觉得格外轻松。
是夜,竹海沙沙作响。
燕除月打着给柳九值夜的名头直接溜走,不过到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祝雎按照燕除月所说的子时后在明河遗梦出口处等她。
但祝雎在竹林里的阴影处伫立着,看了月光下的燕除月很久。怕她发现自己,又担心她没有留意到他,挣扎着在阴暗处贪婪地望着月色下的明珠。
他知道燕除月已经和他很亲近了,可是这样的关系是有条件的,他得时时刻刻压抑自己本性才能不惊走她,他想燕除月的目光时时刻刻的黏在他身上,互相享受拥有彼此的时间。
但祝雎知道,燕除月应该是自由的,所以她才会那么熠熠生辉。
有时祝雎也在想,他和燕除月就如千年前的关系一样就行了,只是朋友便不会那么患得患失。可他又不甘心于此,品尝过温暖非要以爱恨挣扎出血肉。
神仙眷侣,这是他在勤政殿学到的最美好的词。
微风习过,竹林沙沙作响,燕除月值夜的阁楼是悬浮于地面的,她身后打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