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萧是个有文化的,勤文殿的布局倒和凡人界的书局相似。
书案上除了摆放整齐新的不能再新的古书,还有七横八竖的留有各界卷宗。
燕除月留心看了一下,无一例外,都有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揽月尊。
再定睛一看,密卷朱红的大字上还有深深的划痕,穿透了底下坚硬的书案。
书案翘起的木皮又把卷宗略微顶起来。
燕除月心中了然,哂笑祝雎前前后后死了又活总共加起来活了万八千年,还大字不识几个。
他被金萧压在一旁启蒙,百无聊赖的用飞刀扎她的名字以泄私欲。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着她不大灵光的脑子里储存了画面,一闪而过。
勤文殿中,金萧磨墨,祝雎玩飞刀,初成傀儡的她被祝雎用傀儡丝牵着写出蚯蚓一样的字。
她一身墨汁,连脸都是花的。
来来回回的,她只能写出个最简单的“月”,祝雎破天荒地的思忖道:“那你便是月奴吧。”
燕除月回忆到这儿,又僵硬的收回手,指尖覆了一层薄灰,夜渊不像仙界,随便掐个决就可以除尘清洁,魔枭大多不在意这些。
更有甚者,化为人形,连麻袋都不屑于披一个,直接游街示众。
燕除月绕过书案,果不其然,在一众狼藉里,找到了关于傀儡术的羊皮卷,都快烂掉了。
她缓慢的端详着。
而另一边,祝雎雷厉风行地取到傀儡丝后,又回到了寝殿,发现没人。
朝里走看到残垣断壁后,他才后知后觉得想起活捉了两个仙界的细作。
“我想起来了……月奴在兰汤。”
他习惯性地扬起浅笑,柔软的衣袍飘动起来,白色的东西打着旋儿落在了不远处。
第6章 傀丝戏(六) 原来还没有心跳啊……
“《山海异闻录》、《尸傀养成杂谈之怎样挖好一座坟》、《太阴纸人》、《裂魂》……”
燕除月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虽说这些书籍文卷没有玉简抵住额头摄取信息来的快,但她看书的速度并不慢。
地上的一堆杂书,有些都翻起了毛边,祝雎独特的字迹或多或少都在上面作出了批注,竟然从这儿可以看出他少有的认真。
都说字如其人,想来也是不错的。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字成了原书中的批注,被迫挤在一起。
乍一看,是长了手脚的墨迹。
这成仙做枭啊……哪怕是大字不识两个的祝雎,只要有了仇家,有了目标,连失传的神文高低都得学会两个。
勤文殿没有烛火,夜渊永远是一副黑漆漆的样子。
好在祝雎不知道用什么天灵地宝给燕除月做了对招子,在漆黑里才能视物。
许是材料用的越好,五感互通的感觉才会越强。
阵阵阴风掠过,燕除月抬首,目光如炬。
她望向了从高到低焊接了整个勤文殿的书架,一卷雷击枣木作的木简缠住了她的目光。
燕除月晃晃荡荡的起身,就感觉裤腿有什么在拉坠。
她向下一看,是个惨白的纸人,两颊的红像猴腚。
巴掌大的纸人噗嗤噗嗤的向上蹦着,挂在她的腿上荡秋千。
嘴上的小点,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燕除月的视线落在它身上。
它立马落在地上蹦了两圈,然后指向门外。
勤文殿静悄悄的。
大店一排十几扇门突然被打开,夜渊的风呼呼的往里吹,满天纸卷。
“月奴儿,原来你在这儿。”
*
祝雎是把燕除月提溜回去的。
她一步三停地走着,他每说一句话,她都要反应半晌的样子,着实令他没有多少耐心。
他的寝殿已经是一地狼藉,断壁残垣,幽蓝色的鬼火已经熄灭,他理所当然的换了一处。
好巧不巧,勤文殿也有休憩的地方。
魔枭不需要专门设置一个休息的地方,只是近千年来,仙人两界的文化之风吹到了夜渊。
“自己找个角落躺好。”
祝雎只交代了这句。
燕除月装作卡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接着甩着两条不太灵敏的胳膊腿一摇一晃地爬到唯一的卧榻上大张手脚,理所当然的躺着。
祝雎一再逼问,她也装做听不懂胡扯一番,经此一遭,他也便罢了。
谁又能想到燕除月早就意识苏醒,并且已经拿到了身体一半的控制权呢。
祝雎披着白气烟云去之前燕除月曾经阅览过古籍的书堆里找寻起来。
燕除月率先霸占软榻,双眼放空,假若祝雎叫她挪窝就装听不懂。
祝雎虽然邪气,但没有危及他自身性命或者让他不开心,并不会突然对身边人翻脸无情,更何况是个按傀儡主心意行事的直肠子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