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她的胎象不稳,加上操劳过度, 有流产的风险。
沈郁忘不了溱宛听到这个消息时五雷轰顶的表情, 她两眼失神, 瘫倒在病床上, 嘴里喃喃着两句话:“孩子, 我的孩子......”
她的反应无疑是在往沈郁心间捅刀子,刀刀见血。
他做不到冷眼旁观,甚至想冲上前去质问母亲, 那我呢?
难道他就不是溱宛的孩子吗。
垂眉苦笑,清瘦的身影周围是落魄和冷意。
沈文清风尘仆仆,推开门就看见儿子站在床边,很久没见,他才恍然发现沈郁的眉眼变得成熟,有他年轻时候的冷硬,又带着妻子的柔情,他听说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收入可观,听妻子说,还有个漂亮的女友。
他们这些年都很忙,顾不上沈郁,只能把他交给家里的管家,这也是沈郁和他们不亲近的原因之一。
这动静还是引起了沈郁的注意,看见沈文清,他眉心快速皱起,生硬的背过身,虽然早就预测到一家三口...一家四口见面的情形,却没料想到地点是医院。
沈文清穿着一身深蓝色高级手工定制西装,袖口别着昂贵的袖扣,精明商人的模样,但衣肘上几道深深的褶皱还是暴露了他行程匆忙,没时间换衣服,司机推着他的行李跟在后边。
溱宛病得突然,他顾不上手头正在推进的工作,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了回来。
司机将行李小心放在一旁,动作很轻,退了出去。
沈郁冷着脸站在一旁,嘴比他反应更快,“胎象稳定了,没什么事。”说出这句话,他又立刻后悔,觉得自己低头太快。
也许是因为很久不见,沈文清面对儿子主动搭话,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好死不死的,这个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爹又开口说话了:“你女朋友呢?”
沈郁把牙齿咬得咔咔响,心想,要不是你老婆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这么能折腾,他早就和许知秋手牵手压马路了。
陌生爹轻柔地牵起老婆的手,像是在炫耀,在沈郁眼里越看越刺眼,他眼中有珍视,溱宛年轻的时候跟着他受了不少苦,沈郁也是。
每当两人丢下孩子外出工作时,不仅是妻子,他心里也藏着对儿子的愧疚。沈文清反复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自己事业心不这么强,他,溱宛,沈郁是不是能像平常家庭那样,安心地坐在一起吃顿热腾腾的饭。
带着沙哑和反思,沈文清藏在月色的阴影之下,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我们对不起你。 ”
沈郁偏头,想说你们当然对不起我,可眼神触及沈文清头上一抹显眼的白发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就对不起吧,这么多年没少他吃,没少他穿,不过是少了点陪伴,颀长的身影难掩落寞,看着病床边的两人,与他们间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是跨越不过的鸿沟。
对不起又能改变什么呢。
......
既然沈文清回来了,溱宛身边也就没沈郁的事了。
窗边一记嘹亮的声响划破天际,灿烂的烟火照亮了四个昏暗的角落,沈郁揣兜站在窗边,眼前就是壮阔的江景,视野极佳,五彩的花火点燃了男人深棕的眼瞳,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屋子里没一点儿人气。
他指尖微动。
“嘟,嘟,嘟......”长久的,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燃尽,他抬手挂断,却在最后一秒猝不及防的被接起。
空气一滞。良久,他试探开口,“喂...?”
意料之外的,对面是不太熟悉的男声,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她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
一瞬间,沈郁捏紧了手机,修剪圆润的指甲边缘嵌进肉里,语气茫然,“陆嘉衍?”
对面轻声笑,看起来短时间内没有归还手机的想法,“是我,有事情需要转告吗。”
许知秋回到包间,陆嘉衍脸上不见慌张,扬起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询问,“沈郁的电话。”
许知秋一惊,踌躇,“他......”有什么事?
哪知沈郁当即挂断电话,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打错了”。
陆嘉衍无奈挑眉,将鱼腹中最嫩的部分用公筷夹到许知秋碗中,“菜都快凉了,吃饭吧。”
她拉开椅子坐下,“唔”了一声,飘忽的眼神却说明她还在为那通不明首尾的电话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