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说来,姑娘身死之后,也是幻夜引魂入体,才有今日姑娘的富贵荣华。”
谢严面无表情地纠正罗与欣的说法,一抬手,纷纷扬扬的桃花雨簌簌落下来,将整张方桌都覆上娇艳的桃花花瓣。
似乎有琴声由远及近,不待仔细分辨,又飘远了,像从未出现过。
罗与欣眼里毫无波澜,看谢严捻起一瓣桃花,引诱斑斓的蝴蝶嬉戏。
蝴蝶是很乐意亲近他的,四下缭绕着围着他上下翻飞。
然后她就看着谢严两根手指对在一起轻飘飘地一捻…
指间缠绵的蝴蝶就一分为二,只剩两片残破的蝶翼,被谢严用一枚黑色的棋子压在桌上。
等着风干成标本。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幻夜蹲坐在罗与欣脚边,伸出爪子把那块糕点碾得粉碎。
“姑娘要尝尝这里的桃实吗?”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谢严才终于开口道。
“不必了,多谢大人好意。”
不吃陌生人的东西,这是基本常识。
更何况谢严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这里是他的幻境,她来的时候还桃树还没开花,转眼就绿树成荫,枝叶间点缀着成熟的果实了。
“尝尝吧,活死人肉白骨,这桃树可是浇灌人血长大的,想必果实格外甘甜。”
谢严才不在乎罗与欣的意见,一扬袖子的功夫,他手里就出现两只桃子。
寻常的桃子形状,拳头大小,一红一白。
红的滴血,白的胜雪。
罗与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凑到眼前的两只桃子实在提不起兴趣。
人血浇灌长大…
这么重口味,真的吃得下吗?
罗与欣不伸手去接,谢严也不在意,兀自啃起那只血红色的来。
嫣红的汁液从他菲薄的唇边滴落,顺着线条精致棱角分明的下巴,一路淌到本黑色的袖口里,吸收殆尽,消失不见了。
“好吃吗?”
鲜血浇灌长大的,那流淌的汁液不会也是人血吧?!
罗与欣强忍着从脊梁骨攀爬上来的一阵毛骨悚然,表情尽可能保持自然。
“这是自然,女子和幼儿的血肉,味道自然是极好的。”谢严哂然,打量罗与欣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姑娘怕了?”
真是无趣,不过见了点红,至于连脸色都惨白了?
把剩下的小半只桃子扔到远处,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眼见无迹可寻了,谢严才转过脸,认真看起对面的罗与欣来。
他一双酷似深海的眼眸紧紧盯着你瞧的时候,眼底似乎升腾起来一股漩涡,把人卷入进去,旋转,翻涌。
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涣散,意识逐渐混乱,抽离身体的前一刻,罗与欣狠狠咬住舌尖,靠一抹尖锐的疼痛感强行把意识收回来。
同时把被吸引的视线挪开,顿时呼了口气,感觉轻松不少。
这人的眼睛会催眠,一不小心就溺毙其中,被他控制心神。
“呵。”
罗与欣听见谢严轻笑一声,侧目看过去,却发觉他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你到底想做什么?”罗与欣无意与他虚以委蛇,语气冷淡下来,看着谢严的眼神带着探究和审视的意味。
对于眼前这人,她不清楚任何底细,唯一的印象还是从罗非那儿听来的。
传闻云夜国师慈悲为怀,普爱众生,受人爱戴。
传闻云夜国师常年闭关为皇帝祈福,为了上承天命更是坚持独居蛮荒幻境,生活悲苦简朴。
传闻,都是传闻,她爹身为当朝太师,都不曾见过这位国师一面。
可见这位何等神秘。
国师大人魅惑的桃花眼嚣张地上扬起来,并没有露出来分毫不被尊敬的愤怒。
“姑娘还记得从前那具皮囊吗?”谢严顾左右而言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罗与欣不解,“你说什么?”
“被撞坏的那具皮囊。”谢严心如止水,拨弄他手腕上的油亮念珠。
“你说的是…出车祸吗?”罗与欣试探着问,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儿。
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谢严真的知道什么,兴许还能告诉她她父母的状况如何。
“就是那具不良于行的皮囊。”谢严好像听不懂车祸的意思,只是强调那具身体不良于行。
残废了?!
等等!
不良于行…那就是还没死?!
罗与欣瞪大了眼,求证似的看向谢严,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敢问大人,我还…我还活着吗?”
她知道这么问很突兀,不过眼下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活着,不过需要修养一年半载,才能像寻常人一般行走。”谢严有点遗憾,倘若她的身子好端端的,那想必她对于回去的念想也会相应强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