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与欣耐着性子等了许久,那个据说吃坏了肚子的车夫才脚步虚浮着回来。
罗与欣见他面色苍白发青,八尺有余的个头看起来有气无力,原本满腔的焦躁也消散开来,只摆摆手让马车夫麻溜地出发。
她可耽误不起时间了。可别去的时候正赶上人家午睡,主人家睡了,做客人的再登门就略显不识趣了。
好在虽然马车夫身体状况欠佳,不过驾车技术还是很给力的,罗与欣不过在车上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平日两刻钟的车程硬是半柱香就就赶到了。当然,此中颠簸震荡暂且不提。
叶薇已经睡下了,她也不好去打扰,就跟叶薇身边的一等丫鬟采薇说不必跟着她,她独自在府里走走就好。
罗与欣也并非第一次造访纪府,况且就算来也十有八九是寻纪琮的。采薇把罗与欣一行人引到前厅和后院相隔断的月牙形拱门前,也就识趣地福了福身,礼数周全地退下了。
罗与欣等采薇的背影甫一消失在视线里就急不可耐地朝迈腿进了后院,一路直奔纪琮的破落小院而去。
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她还觉得这话酸腐到了极致,如今方知不过是痴情儿女的常态。瞧,满打满算才分别了几日,她怎么就想她的纪琮哥哥想的要死要活的了呢?
罗与欣唇边勾勒出明媚娇羞的笑意来,表情生动得似一枝盛放的牡丹花,眉宇神态间还带着高傲娇纵的意味。分明是寻常女子驾驭不了的玫红色,穿在她身上却愈发衬得整个人绝世无双,是个女子都要忍不住自惭形秽了。
第28章 唯命而已
罗与欣循着记忆里走过许多次的遍铺鹅卵石的羊肠小道往前走,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心爱之人的愉悦。真好,纪琮哥哥,她马上就来见他了。
绕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望无际的人造湖里已然凋敝黯然,同盛夏睡莲遍布的情景全然不同。罗与欣侧目,眼前一片衰草连天惨淡黄的风景,分明勾不起她半丝半缕的兴趣来。
果然是寒冬腊月呀,再好的花儿也不敢这时候冒头等着被北风腰斩呢。
北风呼啸,今日特意换了娇俏衣裳的罗与欣被冻的瑟瑟发抖,连娇嫩的唇瓣都变了颜色,隐隐透露出不健康的青白来,纤纤玉指也自觉地缩回繁复广袖的袖口,捂紧怀里揣着的铜制鎏金汤婆子。
呵口气都能结霜的严寒里,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罗与欣朝他们使个眼色,一行人无声加快脚步,有猎猎的风扬起衣带。天离得很远,仿佛永远不能伸手触摸得到,唯有加诸于芸芸众生的刺骨的冷再真实不过。
天太冷,空气里生了层雾气,远处的一景一物便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了,只能隐隐辨别那是一对僵持着的男女。至于别的,便任她怎么好奇也看不清了。
等走到了近前,罗与欣朝身后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心照不宣,凝神屏气跟在她身后。
罗与欣藏身借着斑驳嶙峋的假山之后,一块凸起的石块恰巧遮住探出来偷窥的。
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居然是纪琮。
而对面的那个女子她并不眼熟,也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从通身温婉的气度和柔和的五官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刘晚了。
这样大冷的天,纪琮哥哥不好好呆在屋子里温书,孤身同那刘晚来这里做什么?
原本刘晚正轻声细语朝纪琮说着些什么,眉眼低垂温婉,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约莫是刘晚哭了。
纪琮一言不发,颌首敛目,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色。
罗与欣心头升起强烈的不满,像是亲自捉住丈夫和狂蜂浪蝶厮混的正室,不管不顾现身,强行闯进两人之间的缝隙,刘晚细软的声音戛然而止,错愕看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罗与欣直勾勾盯着刘晚看的眼神仿若带着冰碴,直看得刘晚心头发虚,红通通的眼眸里有水淌下来,勾勒出柔美的脸部轮廓。
刘晚不自觉低头,修长纤细的天鹅颈随着动作显现出优美的弧度,看起来无辜又楚楚可怜。
呵,真会装。
一副受人欺负的可怜相,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罗与欣怎么着她了呢。罗与欣心口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不断侵蚀着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刘晚此人,今日见了面,才知晓果真是不逊于她的。不论外貌,性情,还是心计。当然,除了身世。
空气里一片诡异的安静。罗与欣把矛头对准刘晚,刘晚低头忙着淌泪抽搐,唯有纪琮目光放空,似乎在看着远处的天,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这置身事外的态度,跟招蜂引蝶的人不是他似的。罗与欣暗自嘀咕,对纪琮默许刘晚的纠缠不清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