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经意似的滑到目光闪烁,又不情不愿的纪戎身上,纪琮身上好不容易有了的人情味儿又迅速消散了,眉眼倏尔森冷,一抬眼一抿唇就透着浓郁的肃杀意味。
“是叶薇。”纪戎情绪激动,“她才是你的嫡母,你那下贱的生母……”纪戎的话戛然而止,目呲欲裂瞪眼看离他仅一步之遥的一柄短剑。
它牢牢地插在地上,地面是原始的泥地,但这么些年也已经被踩踏平整。那短剑生生把踩实了的地面削出一层泥来,整片刀刃已经完全陷入地里。
纪戎后怕不已,假若方才这柄剑是朝他的脚面招呼过来的……他此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曾看见是何人出的手。
能混到户部侍郎的位置,纪戎也并非池中之物,察言观色的能力出类拔萃。打从他一只脚迈进这间破败的屋子起,目之所及惟有纪琮一人而已。
方才他与纪琮面对面,分明不曾看见他出手,这屋子里委实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来,想必那出手之人隐藏极深,下手又极其狠辣。
“那院子为父已经亲自去看过了,拾掇的颇为整齐利落,你搬过去也方便备考殿试……为父就先回去了。”纪戎的声音隐隐发颤,说完这话扭头就走,那架势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模样。
“不自量力。”纪戎的身影已经走远了,过了许久,纪琮才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把右手伸出来,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着。那里赫然有一块经年累月留下来的茧子,这个位置,一看就是没少练习投掷暗器。
霜云探出头来,“主子,走了吧?”
“出来吧。”纪琮头也不抬,找出方才正看的那卷书,重新翻到那一页,瞳孔微微收缩两下,表情愕然,又若无其事地合上了。
果然,又消失了。
这东西倒是有趣,只要一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就把字迹隐藏了。
他闭眼缓了缓,再打开一看,正是……今年的殿试考题。
纪琮有些纠结,这东西到了他手上不假,怎么利用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大义凛然地收起来,用学识替自己博得一个预料之中的未来,亦或是悄无声息把这一页的题目默记下来……
纪琮面色凝重。
半晌,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做了某种决定,终究还是打开那一页,飞速的浏览一遍,然后“啪”的一声合上,面上已然一副若无其事。
说他是懦夫也好,他手上没有筹码,不敢拿前途去赌。
赌输了他不怕,他怕那个小姑娘不会再等他。
第170章
他说过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娶她回家,不是纪府,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家。
她性情娇纵,他全然听从她的就是了。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他懂。
纪琮像丢出手一块烫手山芋一般把那卷书丢开,视线胶着在地上,过一会儿又神经质的把它捡回来,放在手上摩挲了两下封皮,好生收起来了。
这卷书,他看过了,理应跟没看过一样才是。
纪戎回了前院,管家已经恭候在一旁,低头哈腰地跟他请示:“四少爷什么时候搬回来,老奴好把揽竹轩再彻底清理一遍。”
揽竹轩许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主子住过了,起初是纪瑾在住,没过两天就嫌住着不得劲,主要是这地方太清静了,莫名就觉得有些凄凉了。
后来这处院子就彻底空旷下来了,若不是纪琮光耀门楣,纪戎也想不起来要补偿他,把从前嫡子居住的院落拨给他。
“不必了。他不肯过来。”纪戎也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明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不过是互惠互利,这么一丁点儿少得可怜的愧疚就要不得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给了他一条性命,也算不得对不起他。
纪戎原谅了自己,就轻松的快步朝前走,也不搭理管家,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颇为自在地小口嘬着,不时露出个会意的笑,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他这好儿子奉献出全部的价值。
琮儿,父亲可相当看好你呢。
别让父亲失望。
只要你需要,整个纪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可是你时时刻刻都该记得,你是纪府的一份子,生来就同纪府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外面闹哄哄的,有妇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来:“老爷呢,老爷是不是在正厅?!”
是叶薇那个拎不清好坏的女人。
纪戎的眉头已经蹙起来,眉心就显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沟壑一般显眼,面相就不如平时气宇轩昂,倒是颇为刻薄了。
“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不许放她进来。”纪戎不耐烦的一挥袖口,径直朝内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