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苗儿听见他来了，被子一掀，露出蒙乱的头发和肿成两道缝的眼睛。
季震看了浓眉一皱，走近前道：“别哭了，再哭眼睛睁不开了。”
徐苗儿听了这话抽泣的更厉害，泪水啪嗒嗒滴落，婢女见状忙出去打洗脸水。
季震背着手，想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扫一眼旁边桌上的圆镜，拿过来怼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徐苗儿盯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自己，不觉得有多狼狈，只有说不尽的委屈和无助，嘴一咧呜咽出了声。
季震惊的手一缩，站在床边无话，徐苗儿蹭过去搂住他的腰大哭，“苗儿没有爹了，往后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季震双臂微张，腰腹紧绷着，不敢乱动，想想她的遭遇的确让人唏嘘，劝道：“徐上将军为韶阳而死，主君不会不管你。”
“那不一样！呜呜呜。”徐苗儿放肆地扯弄他的腰带，往他戎装上抹去泪水。
婢女刚好端着盆洗脸水进来，季震回头瞥一眼，尴尬地拧眉，小声道：“等后日徐上将军的遗体送回韶阳，我带你去接他，行不行？”
“嗯！”徐苗儿缩进他怀里，抱他更紧。“季震，行云道长还好吗？姚姐姐呢？”
“都没事。”季震低头看她，声音难得轻柔。
姚华音特许徐竭的遗体在城主府中停放半月，之后以韶阳上将军的规制葬在城外的清都山下，城中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出城，不只为了给徐竭送葬，也为了祭奠在这一战中逝去的韶阳将士，尤其是艰苦卓绝的三千俞家军。
漫天大雪与挥洒的纸钱融为一色，乐师吹奏悲伤的曲调为英魂祝祷。
清都山下竖立起一座五尺多高的石碑，是专门为俞家军所立，上面公正地记载了十一年前被盛王寿雍利用反叛的旧事，也赞颂了三千旧部为守护韶阳死伤殆尽的英勇事迹，虽然全军覆灭，但俞家军番号永存。
姚华音身披素色斗篷肃立在最前方，季震和众将无不面色沉重，自发地对着石碑鞠躬致意。
徐竭的棺木安葬在一里之外，徐苗儿趴在父亲墓前哭的死去活来，脸颊冻的皴裂发红，又连着多日没怎么用膳，身子虚弱的路都走不稳。
姚华音让人在她的马车里添了炭火，季震心里不忍，亲自跟着她到马车边，徐苗儿拉着车帘，里面虽暖却空荡荡的，想着来时还能追着爹爹的棺木，这一回城，身边再无亲人。
“季震，苗儿不想一个人待着！”徐苗儿回头撞进季震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姚华音和众将正在马上看着，季震脸上一热，勉强抱着徐苗儿上马，她拽着他的手臂向后转身，面对面缩进他漆黑的大氅里。
回城路上一直顺风而行，又有宽厚的肩膀挡着，徐苗儿很快暖和过来，身前冰冷的铠甲也捂的温热，只是马鞍上像是有一处凹陷，越坐久了越不舒服。
徐苗儿双手抱着不放，泪眼汪汪地抬头，“季震，你的马鞍硌得慌，坐着太难受了。”
季震垂眼看她，手上不觉扯了下缰绳。这副马鞍跟了他十几年，即使破旧也舍不得换，见她伤心的模样又不好反驳她，叹息着回道：“将就一会儿，回去我让人换了。”
浑厚的嗓音混着风声入耳，姚华音勒马回头打量过季震和他身上的人形挂件，笑道：“我怎么记得，季大将军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他那句“末将的马是用来征战沙场的，不是讨女人欢心的，受不了就别坐”的话言犹在耳，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完全不同了。
季震的脸腾地红了，斜向后瞄一眼众将，再回头时刻意避开姚华音的注视，偏偏被怀里人听见，止住泪水，好奇地问他，“季震，你之前说什么了？”
姚华音收回目光，忍不住笑开。
她原以为季震这样粗犷，不善言辞的的汉子会喜欢温柔婉约，沉默寡言的姑娘，没想到竟会是徐苗儿。
小丫头看似骄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她是个可爱且懂道理的好姑娘，不拘小节的性子正好与季震相配，心说将来能有这样的小嫂子也挺好的。
第118章 新婚 今晚睡在独属于我们的禁地吧。
卧房里，胡喜安鬼催似的忙着给行云换药，难得消停一日，嘴里张合不停，没有骂出声音。
姚华音解下斗篷，坐在外间的火炉边暖着，眼神往珠帘里看向他满身的伤痕。
十多天了，他胸腹上几处伤口还没长好，不时往外渗着浓液，又失血太多，无法长时间坐着，只能平躺。
她看了心里难受，安慰自己他能活着就好，又没断胳膊瘸腿，再重的伤不过多修养些日子，总能好的。
胡喜安一会儿功夫便把行云身上细布换了个遍，两个内侍上前，拖着行云的手臂正要往衣袖里塞，姚华音拨开珠帘进来，“都出去吧，不必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