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账还没还清,又添新账,卓一斗翻了个白眼,从袖里摸出炭块在脚下的石板上磨尖,辜同离的忌日临近,他只当行云怀念师父,边计帐边道:
“易命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从施咒到最后以命抵命,少说也要一个月的关键期,这期间施咒之人要是死了,另一人也会立刻暴亡。”
“暴亡?”行云惊愕反问。
“不然呢?你以为尤元子当年为何会听凭你姐姐摆布?”
卓一斗收起账本,眯着眼端详行云,嘴里嘶一声,“你小子该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打算为爱献身了吧?”
行云嘁一声当做否认,心里不由失落,卓一斗扯住他的道袍衣袖不依不饶,“快点还钱!这次我来金吾就是为了找你小子讨债的,等回去复了命领了赏银,我卓某人就要逍遥自在去了,此生再也不见,你小子别来烦我!”
行云怕被他看出端倪,玩笑着与他推搡,左手蜷着,以免露出掌心的伤,闹过一阵后又认真下来,恳求道:“一斗兄帮我最后一次,再好好探探成化虏,下次见面把欠的钱一并还你。”
卓一斗最受不了他这幅苦苦求人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讨价还价,“最后一次,两吊钱!”
行云一口答应,“好。”
寿雍亲率近百人突袭的事着实让季震受惊不清,即便行云在信上把姚华音受伤的事一笔带过,他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惊心动魄。
收到信后片刻不敢耽误,一路策马狂奔,赶在天黑前进了金吾府邸。
姚华音正坐在桌案边喝茶,看不出受了伤,季震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顺下去,拱手行礼后坐下道:“寿雍知道了?随扈的人伤亡多少?”
姚华音见他热的满头大汗,戎装湿了一片,亲自倒了杯茶给他,哑声,“只有三两个幸存的。”
季震锐如刀锋的眼神一凛,知道梁越受了军法惩治,伤的起不来床,还是在心里狠狠埋怨一通。
寿雍突然带兵来袭的原因自不必说,他万一要为寿谦报仇,举大军来攻,韶阳必须提早做些准备。
“到了这种田地,南陵先放一放,末将会调集兵马,全力对战盛国。”
姚华音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淡淡道:“放心,寿雍忙于出兵西齐,不会打来的。”
季震眉心耸起,不解她为何总是笃定寿雍不会对韶阳出手,杀子之仇已然结下,既然寿雍带人突袭她,怎么可能不报复韶阳。
姚华音清了清嗓子,又道:
“寿雍为了稳固军心,会避免再次提及寿谦的死,再说这件事根本说不清,行云在南都时用道术遮面,没有人记得他的长相,就算寿雍知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事也难以取信天下人,所以寿雍才在急怒之下带着百十个人突袭我,而不是大举来攻。”
季震一脸不可置信,“难不成他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当然不会,但在他攻下西齐全境之前暂且顾不上韶阳,正好成化虏派人来,让我与他一起出兵对付成然,你去打南陵,韶阳我来守。”
季震沉寂了一会儿,举起茶杯猛灌下去,心里对姚华音的说法仍然算不上信服,勉强同意她先打南陵的策略,她看着气色不太好,也该回韶阳修养一段日子,这期间万一寿雍攻来,他再赶回来相助便是。
只是寿雍能查到寿谦的死因,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据他所知,自始至终对这件事知情,且从中协调各方的只有行云。
季震撂下茶杯,质疑道:“主君打算带行云回韶阳?你当真信的过他?”
“信得过。”姚华音不假思索,谁都有可能泄密给寿雍,但决不可能是行云。
他几次舍命相救,若说只为一场更大的阴谋算计,这样的代价实在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她一旦敞开心扉接纳他,便能真切地感觉到他对她的情义,至真,至纯,骗不了人的。
第88章 同归 卧房里还保留着他穿过的道袍和里衣,一件不少。
占领南城后进一步攻打南陵是季震事先定好的策略,兵马粮草都齐备,很快就可以出兵,卓一斗连夜赶回去向成化虏复命,姚华音把金吾交给季震,让他调集几个副将整装待发,两日后一早,她与行云乘着马车返回韶阳。
与此同时,寿雍正带着残余的兵马赶往盛都祥隆城外的营地。
盛王抛下大军,召集身边高手冒雨东奔后几日未归,引得军中议论纷纷,寿诘听到消息从王宫赶来,看见寿雍军帐内凝着干涸血迹的豹猫尸体,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父亲寿雍因为寿谦的死怨恨他,对他百般打压,离京前只象征性给他一点兵马。
这只豹猫是父亲的珍爱之物,把她看成姚华音的替身,如今摔死豹猫,一定是猜到了寿谦被劫的事与姚华音有关,所以才冒雨带人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