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村躺在床上,头上放着一个冰袋,离得有点远,但仍能看到他发红的双颊。
竟然病了啊,这个笨蛋……
御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轻轻拧了拧门把手,拧不动,门从外面用钥匙上了锁。所以他只有回到这扇窗子前,继续往里张望。
多少度,发汗没,需不需要换冰袋?
过去了这么久,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操心,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就算再过10年也只会是10年后的笨蛋!
御幸没注意到自己有些愠恼,这没来由的怒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瞬间就在他心里燎了原。
他只是觉得这一幕跟很多以前的场景相似着,但一一比对后,还是跟他叫来克里斯前辈指点他内角球阴影那个夜晚重合。
两次都是站在门外,只是现在的自己起码还敢去拧门把,当时的自己却只有去请外援。
他没有意识到刚开始泽村荣纯最需要自己的那个时候,还同时错过了回到那个时候的契机。
他总是看着泽村向自己走来,但如果泽村没有看到他,他就不一定会朝他走去,因为他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习惯了远远看着。或许是从他第一次直面片冈监督投内角球开始,或许是从他缠着克里斯前辈学棒球知识开始,或许就是从看着他开心地尝试外角球开始。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我想靠近你,你正好就看到我呢?
不。
不行。
不能就这样下去。
御幸攥紧握着防盗窗的圆管的双手,将头埋进一片阴影。
他就像一个被子弹贯穿了食道和肺部的士兵,只要咽下这口妥协,就会立刻毙命。
“喂小岛吗?对,是我。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谢谢,真是多亏你了。明天见。”
御幸挂了电话,朝窗子里望了一眼,继续滚动电话簿,找到了泽村的名字。房间里没有传出来电话铃声,手机屏幕上代表挂断的红色听筒图标正在闪烁,熟悉的女声提醒他稍后再拨。
打不通。
他进不去。
御幸挠挠头,又再拧了拧门把手,确认了它确实锁死。但他还不死心,他觉得会跟昨晚找餐馆一样,一个转身就柳暗花明。
于是他一个转身,看到看门大爷带着狗来查宿舍。
结果当然就是他被老大爷带出了宿舍。还好全过程只是天知地知,他知老大爷知,外加一个狗知,否则……他甚至能想象第二天的报刊标题。——天才捕手私闯公寓,遭烈犬驱逐。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请了假,结果事情根本没法展开,他站在街对面回过头,看着泽村房间靠街道那侧的窗子,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无处可去,只有在汽车维修站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待着。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全都擦得干干净净,能很清楚地看见外面的街道,现在这个点的年轻人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班,路上行人不多,御幸觉得自己的悠闲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还装着事。
怎么办呢,该怎么再次跟泽村提起呢?
他低头,用吸管戳了戳这杯冰咖啡上的雪糕,喝了一口后继续对着窗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睛。
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
她拉着一个陌生男人来到玻璃窗前,带着灿烂的笑敲了敲窗子,御幸听不到声音,但从她的嘴型看出她大概是在说好久不见,于是自己也笑着挥了下手。仅仅只是这样而已,这个女人就挽着这个男的奔进了咖啡馆,坐在了他对面。
这一切太风风火火了,发生的太快了,御幸根本没想起来她是谁。
“御幸君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还同校了三年呢!!”女人笑得十分开心,边说边招呼服务生小姐过来,好像准备点杯水喝。
御幸突然想了起来她是谁——昨天晚上才回忆过的那个人,让泽村帮她送信并曾对自己告白的那个人。他因此看了一眼旁边完全状况外的男人,却发现他皱眉看着自己,好像有话想说。因为并不认识,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御幸微笑着冲他问好,决定顺其自然。
女人拍了拍旁边男人的头说:“以前我确实不懂,不过去年碰到他后,我一下就明白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啦!现在想想,真应该好好多谢你!”
男人脸整个都红了,侧过头别开脸,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在别人面前,说什么呢??”
啊,是这样?御幸惊喜地挑了一下眉,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女人继续说:“其实我们在度蜜月,去了好几个地方了,横滨是最后一站,今天就要回琦玉了。诶御幸君你不是住东京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御幸皱了皱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他只要一想到如果要解释就相当麻烦如果要编理由还会更麻烦,嘴里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