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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可摘明月/她上西楼(8)

作者:一条大鱼头 阅读记录

在连祁幼年的记忆中,家从来不是一个实体的概念。

她没有家,只有一个外婆。外婆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而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印象,只有电话里一个遥远冷淡的声音。她很少回来看她,偶尔过年回来一趟,也只待个一两天。

每次回来时,她都穿得很时尚。她化很漂亮的妆,留波浪头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象征着读书人的细框眼镜。

她也不喜欢连祁,看向连祁的眼神就像看一只猫,一条狗。

所以连祁也不喜欢她。偶尔见她一面,总会躲在外婆身后,或藏到房间里,拒绝她敷衍式的拥抱。

连祁开口说话的时间比同龄人晚,会说话后也不太爱开口。

母亲就背着她对外婆埋怨,说当初生她的时候义无反顾,以为是个男孩,结果是个女孩。还是个性格孤僻内向,一看就没出息的丫头。

连祁坐在房间角落里,玩着一个破布娃娃,心道谁乐意让你生。我没出息,就你有出息。

外婆说母亲以前确实很有出息,很会念书,成绩在镇子里也是最好的。

每次提起这事,外婆总要唉声叹气。骂那个从来没在她们生活中出现过的男人,也骂母亲不争气。

连祁8岁的时候,外婆因病去世。外婆过世后,小姨试图联系她远在他乡的母亲,可那时候母亲不知在哪里交了个男朋友,表示不再管她。

她这种甩手掌柜的操作方式,把小姨气得够呛,一度威胁要把连祁送去孤儿院。

后来母亲大概是被缠得不耐烦,给家里打了一笔钱后,至此音信全无。

母亲具体打过来多少钱,连祁不得而知。

她的监护人最终变成了小姨。

连祁自外婆去世后,性格愈发孤僻不爱说话,为了讨小姨喜欢,她闷头去干各种家务。

小姨家有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叫东东,正是淘气耍闹的时候。

一家人吃完饭,连祁和往常一样独自在厨房洗碗。

她身高不够洗手池,于是经常搬条凳子,站在凳子上给碗冲水。

一天表弟跑进来,嚷嚷着非要她脚下那条凳子,并动手开抢。

连祁一个没站稳,手里的碗哐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连祁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小姨不知从哪冲进来,提起她的后脖衣领甩到墙角,按着她的脑袋连扇几个巴掌,嘴里大骂:“洗你妈的碗,你洗碗!”

“笨手笨脚的谁喜欢你?谁会喜欢你?!”

连祁被她扇得眼前直冒金星,一下子懵得跌在地上,一声不吭。

“死货,哭都不会哭。还想讨好我?”小姨骂骂咧咧:“你只能讨嫌!!”

那时候她明白过来,小姨不是不喜欢她,而是恨她。

也许是有了这次打骂,表弟对连祁的态度越来越嚣张。

但凡连祁在家里干点事情,都会遭来他的阻挠。

她扫地,他跟在她后面,把桌上的瓜子壳全掀翻在地。

她写作业,他趴在她桌上,把鼻涕眼屎抹在她作业本上。

终于有一次,连祁忍无可忍,扑上去和他厮打在一起。

她借着年龄优势,把他按在沙发上,拳头还没抡下去,忽然身体被一股大力扯开,一个熟悉的巴掌劈头盖脸扇到她脸上。

她小脑袋嗡嗡的,被重力扇得跌在地上,视线反应了半响才清晰,看见小姨指着她骂:“吃我的喝我的,还敢把拳头打到我东东身上去。”

连祁从地上爬起来,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不掉一滴眼泪:“是他先欺负我。”

小姨听见她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

还强嘴!还敢强嘴!

她不解恨似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她头发,又连扇数个巴掌,最后被小姨夫拉开,连祁才没被打死。

表弟指着她,盛气凌人地哇哇骂:“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

连祁抹掉脸上的灰,冷怼:“滚就滚,谁稀罕住!”

她从他们家跑出去,在小镇街道上,从白天游荡到晚上,像个乞丐一样蹲在马路牙子旁睡觉,最后被陈奶奶捡回家。

和小姨简陋的家不一样。陈奶奶一个人住一栋带院子的三层西式小洋楼。

连祁认识她,她也熟悉连祁。

准确的说,她熟悉的是连祁的外婆。

她比外婆大十几岁,在同一个村子长大,和外婆认识了一辈子。

每次遇到连祁,她都要夸她漂亮,并感叹她有多么多么地像她外婆。和外婆小时候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说这话时,视线总飘忽得很远。虽然外婆去世时将近六十岁,但在她的记忆里,还是十几岁扎着大麻花辫的样子。

她对连祁讲她外婆,说她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妞,也是一个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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