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到目前为止,她也还未曾发现容朔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若是以此类比,倒是突然有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之意。这容朔,莫不也是谁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吧?
她转脸看了一眼容朔,那张绝世无双的面庞在月色照映之下忽明忽暗。
可是,谁能使唤得动堂堂靖玉侯府世子,做她这个小小三品少卿的眼线啊?
眼见风竹迟迟不肯离去,清秀眸中竟有些泫然欲泣之意,他似乎压抑着喉间的哽咽,解释道:
“大人,我出身清白。只因家中落魄,前日里才被汤家买来伺候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于我。”
他以为林清如嫌弃他出身汤府,是那种供人取乐的玩物之人。
林清如却不明白,他这样突然提及自己身世是为何意,是在解释自己并不是汤家眼线吗?
她可不敢赌。
只是见他几欲落泪,又听得身世似有凄苦之意,她也不好将话说得太重,便稍微将声音放得温和了些,
“你若是被汤府强行买去,心中怏怏。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赎身也可。我瞧你斯文得体,像是读过些书的样子。你若是不想呆在汤府,自己去做个什么营生,或是考个功名也好。”
风竹闻言,含泪的朦胧眼眸中骤然泛起点点如月光皎洁般的光亮。
他原不过是一个小小书生,因为家中落魄无以维系,这才卖身于汤家。本想着不过是为奴为仆,做尽苦力也就罢了。却不想被管事带到汤二爷面前之时,汤二爷只是笑容满面地扫了他一眼,只说,
“苏阳城难以再找到比他更貌美俊秀的男子。”
他以为汤二爷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为此惴惴许久,并为此想好了应对之策。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然而,汤家却让他去伺候一位大人,一个女子。
他是有读书人的气节的,只是却奈何不过汤家手眼通天,以妹妹的名节性命相要挟。他岂不知道汤家的那些手段,曾经被剜了眼睛的绣娘是苏阳城人尽皆知的秘密。
他不敢赌上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妹妹。
只能温顺地听从汤家人的吩咐。
在见到林清如之前,他曾有过许多想象,这位传闻中的女大人,是否也如苏阳县令那般,一样是个贪财好色、声色货利之人。
然而他看到的她只有一张冷清出尘的面庞,浑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十分认真。
她似乎不像是他想象的那种人,也不像是汤府口中的那种人。
在汤府的一整天中,她的目光几乎不曾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眼,当然,也不曾停留在那个始终跟在她身旁,疑似男宠的漂亮男人身上。
除了必要的眼神交流,她几乎整个身心都扑在案件之上。
他没出过苏阳城,没见过这样认真的大人。
然而在离开汤府之时,她却软了口风,似有手下银钱贿赂之意。汤二爷自然是打蛇随棍上,眼见有见缝插针的机会,再次让他跟着这位大人,找机会伺候。
他跟了一路,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接近她,而她和男宠聊得十分愉悦的模样,似乎也并未注意到他。直到她快要进入客栈,这才在慌乱之下弄出了些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能感觉到她心中的警惕与提防,她误会嫌弃她的出身不清白。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依旧说,她可以为他赎身。
他的心在这一刻莫名有一种被高高提起的紧张与雀跃之感。
而林清如并不知此刻的风竹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她只是垂着头,准备从袖中掏出一点银子来。
只是方才把银子掏出,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一把握住。
林清如疑惑地抬眸看着容朔的举动,然而后者的笑容之中似有冷色,
“林大人。”
他难得这样唤自己,用这样郑重,似乎又带着危险的语气,“这银子给出去,可真就不清白了。”
林清如懵然地朝他眨了眨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朔握住她的手腕,“你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他这分明是话中有话,林清如闻言眼眸微眯,难不成这风竹果然是另有目的?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问容朔,“你看出他的目的了?”
她这样一本正经又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容朔哑然失笑,他眉间无奈地轻蹙,只能温声提醒道:“他也是贿赂的一种手段。”
“嗯?”林清如疑惑之意更甚,难得有她听不明白的时候。“他身上带银子了?”
她的话让容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不会觉得他说来伺候你,就真只是单纯地伺候吧?”
在须臾的疑惑之后,她尚还迷茫的双眸逐渐聚焦,随即化成颊边几不可查的一抹绯红之色,并蔓延扩散至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