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士模样的人手执一把桃木长剑, 嘴中念念有词, 围在棺材之前做道场。
沈知乐在闻到那呛人的难闻气味时已然微微色变, 在望及院中乱象之后, 清秀的脸上更是露出一丝紧张之色来。“汤二爷,这是……”
汤权只苦笑,“想必汤府那夜之事大家也都听说了。那晚火本来就起得蹊跷, 不少下人都在火中见过一个烧焦的鬼影。人人都忙着扑火, 却不想仪官她……”
他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们搜遍了全城,也未曾找到仪官的双手。尸身不全, 无法下葬,恐生得家宅不宁。这才出此下策……”
林清如听他提到消失的双手, 不由得问道:“那出现在现场的蚕茧呢?”
“还在汤府。”汤权一边命人去取, 一边说道:“就是这个蚕茧, 可把人害惨了。仪官尸身不全, 本来欲以玉手代替, 现行下葬也好, 总比一直停在这里的强。
谁知阴阳先生说, 若找不到仪官双手, 那便是厉鬼所为, 抢夺而去,只以茧代之,本就有李代桃僵之意,若是再以玉手替之,仪官更是会魂魄不宁,难以投胎转世。”
李代桃僵?厉鬼斩手供己之用,这个说法未免荒唐。
但这些摆成双手形状的白色蚕茧,实在是过于诡谲。凶手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片刻功夫,下人捧着一玉质锦盒匆匆前来。只见那玉盒之上,亦有符纸固封其上,十分神秘的模样。
汤权指着那玉盒,“这就是那些蚕茧。”
林清如正欲伸手解开符纸,打开查看,却被他一把打断。他神色紧绷,面露不悦之意,“大人,还是先让大师看过再揭吧。”
他这般神态,倒是把那些阴阳先生看得比她们这些探案之人更为重要一般。
雪茶不屑地瘪了瘪嘴,“那还大老远叫我们来干嘛。让大师给他查汤小姐死因啊!”
林清如心下亦觉得奇怪,街头人人都说,县令是被汤家逼得无奈这才上请钦差。可既然汤家似乎十分惧怕鬼神传闻,倒像是认定此事为鬼神所为了。
真是如市井传闻那般,是汤家要求的请人探查吗?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县令与文书。
或许是觉察到她们的不悦,尹川穹只能讪笑着打圆场,“大人见谅。汤家经历丧女之痛,难免有些疑神疑鬼。还请大人宽宏。”
只见一旁的大师拿着桃木剑指着那玉质锦盒,嘴中有喃喃念词,在一番手舞足蹈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揭开锦盒,“大人,请!”
不得不承认的是,汤家将这物证保存得极好。
玉盒之中,数枚蚕茧被摆放成人手十指,似乎还保持着凶案现场的模样。
“这蚕茧,我们是照原样放入盒中存放的。连每一枚蚕茧的位置也不曾改变。”汤权解释道:“先生说了,在找到仪官双手之前,这蚕茧轻易动不得,怕惊了仪官魂魄。”
虽是歪打正着,却也能完整地展现出当时这蚕茧的形态。
林清如细数一番,盒中总共二十枚蚕茧,其上都沾染着斑驳的血迹。那血色深陷蚕茧之中,一点点浸入渗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深红黑暗,好似在丝线之中点染而出的斑斓色彩。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凶手为何会在现场放置蚕茧。她眼眸凝视于蚕茧之上,似是喃喃自语,“这蚕茧,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才会让凶手故意将其遗留在现场?
这是否代表了某种线索?或者是凶手的某种意图?
“这是赵家的蚕茧。”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想会听到汤权回答。
“赵家?”林清如面露疑惑,“是与汤小姐有过姻亲的那个赵家?”
汤权点点头,“赵家的蚕种天下独有,吐出来的丝细韧光莹,用其制绢可得轻纱朦胧,不失波光粼粼之感。”他一边向林清如解释道:“因此,这蚕茧也要比寻常蚕茧小些。”
林清如鲜见此物,倒是认不出来大小区别。听他这样说,倒是皱起了眉头,“天下独有?赵家产出的蚕茧出现在凶案现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听她疑惑,汤权的目光只是望向了一旁沉默的潘辰茂。
见数道目光凝于自己之身,潘辰茂浑身一震,他面上露出有苦难言的神色来,“赵家偌大家业,上上下下能接触到此茧之人数不胜数,这也无从查起啊!”
“不对。”汤权打断了他,“此蚕种是赵家机密,能接触之人绝不会太多。除了赵家养蚕的老师傅,就剩下掌握着赵家大部分生意的五房了。”
一提到赵家,他显然是心有疑虑,并不像刚才那般,全然相信是厉鬼所为的模样。
这汤家的态度,倒是也隐约露出几分古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