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努力稳住心神,崔冬梅这番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崔冬梅说罢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杨恭。她双手相互搅动,分外紧张。
她存了报复之心,如此龌龊,在杨恭的灼灼视线之下,无法坦然出口。稀里糊涂说了这话,她对陛下有意。
她低头的模样,落在杨恭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他虽然早年有个未婚妻,却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话,这好似对他有意的话。
甫一入耳,杨恭有些错愕,一张面皮微微抽搐,险些忍不住。
待平稳下来,他朝崔冬梅看去,因她低头,只能瞧见微微凌乱的额发,散落于幽幽光亮之下。在朦胧的视野中晃荡,越发看不清楚。
寂静半晌之后,杨恭问:“你可知你适才之言,是何意?”
他想,她不过是个毛丫头,哪里知道男女之事。
越发暗淡的光亮之下,只听崔冬梅低声道:“陛下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子,臣女自认配得上。”
空旷寂静,无边的寂静。
又是许久之后,杨恭沙哑着嗓子道:“男女亲事,落定便不能反悔,这个,你也知道?”
“心之所向,自然无悔。”
崔冬梅这张小嘴,抛开最初的迟疑之后,漂亮话张嘴就来,不用思考。
杨恭噎住,嘴角微动,似在搜寻可用的言语。
“风云诡谲,成王定王盘算不断,太子早立……你,你这知道?”
难得难得,世间难得。杨恭这人,前半生不是沙场走马,便是朝堂训斥百官,而今竟然有了结巴的时候。
崔冬梅抿唇一笑,“我知,九死不悔。”
杨恭此时才醒过神来,状若老父亲一般提点崔冬梅。
“你还是个小姑娘,找个年岁相当,与你情投意合的男子,才是正当之理。我长你不少,你如此这般执着,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
这话软和至极,虽然是拒绝之言,却带着担忧和提点。
崔冬梅:“陛下这是再用自己的想法,思考臣女之事。陛下不是臣女,即便是知晓臣女所想,也不能想臣女所想。因为陛下所想,出自陛下的过往,而臣女所想,出自臣女的过往。臣女自认在这京都,家世品貌,也就比不过几位宗亲郡主,这般小娘子,还不能依照心意行事么。
我想,我能。”
杨恭辨无可辨,“你还小。”
“我不小了!此前陛下还说,臣女长大了呢。难不成陛下自己的言语,也做不得数了。”
杨恭:我现在有些乱!
【作者有话要说】
杨恭:第一次被人说喜欢我诶,有点子激动怎么办?
第11章 册封皇后
四月春校,陛下携太子以及朝中重臣,于城北校场,检阅禁军。
春末初夏的天,暖阳和煦,微风十里。
城北校场,擂台高矗,旌旗飘飘。陛下在前,太子随身伺候,再一旁,是河间侯、八大国柱等开国功臣。擂台之上,金吾卫宫城校尉和禁军指挥使、都虞侯酣战当时。
武将等人,俱是看向擂台之上的热闹,而无甚武力的文臣,见陛下和河间侯凑到一块儿,纷纷你来我往,看起了热闹。
近日京都内外的闲话,听闻者不少。然事到如今也没个结果,他们猜测着,是陛下要赶紧寻个合适的郎君,将崔二娘子给嫁了,还是赶紧寻个合适的时机,纳入宫城。
猜想了许久,直到春校的第二日,方才有了结果。
天光大亮之际,午门大开,宫中都知李大官,手持圣旨,由一众金吾卫簇拥,往河间侯府宣旨。众人见状,心知这门亲事稳妥了。纷纷奔走相告,喜笑颜开。
陛下成亲,我朝大事。
更何况,陛下还是个平定四海,扬我国威的人物。
坊间百姓乐见其成。
在围观之下,李申从河间侯府中门入内,以示天威。
于前厅宣旨:
“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咨尔河间侯次女崔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当亲迎之初年,礼成渭涘……兹奉皇太后慈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①
李申喜气洋洋,崔冬梅大功告成,而河间侯府余下众人,担忧者有之,早知如此者有之。
宣旨罢了,李申笑着上前和崔冬梅说话。请她过些时日入宫请见太后,又提点了些宫城要务。尽心竭力,好一番功夫之后方才离去。
奉圣旨于祠堂,家主崔信领着众人于小花厅说话。
老父亲端坐首位,面色如常,半点没有意外。先说了些家常之言,无非是提醒注意等。末了,在越发缓慢的言语声中,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事到如今,囡囡心想事成,我这个做老父亲的,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往后家中就剩下霜霜小儿,科举成亲,为时尚早,且不去说他。如此,我有事告知。蛮城郊外十里庄,我崔氏府兵操练之地。囡囡成亲在即,皇城凶险,着刀四领两千府兵,随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