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被骂,悻悻地“哦”了声转头去接水。
巴图瞥见桌上精致的二层折叠打包盒,下意识将手里的塑料袋往身后藏住。藏得死死地,然后抬头看傅义:“这个……很贵吧?还辛苦你们给孩子带东西来,破费了,多少钱?我给你们。”说着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皮钱包,上面的皮几乎都剥落得掉没了。一个看上去几乎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就在他翻开皮包的瞬间,陆桥立刻上去止住:“不不不,一点儿心意给两个孩子的,你要是这样可就见外了。”
巴图脸上尴尬地笑笑,又迂回了两下。皮钱包最后还是放回了上衣口袋。
“你们不仅让我们住这样的医院,还每天来照看,真是让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闻声,傅义立刻:“什么说什么?不是说了吗?我和你三都特有缘,以后我的就是你们的,明白吗?”
巴图又笑笑,然后转身看见傅义的饭盒里面还有一半,立刻捧着给阳阳:“来。别剩了。”
但阳阳没接,反而一只手把精装盒推回去,转头拿起巴图放在床头的素包:“我不爱吃那个,我吃包子。你都给星星拿去吧,那个半生不熟的,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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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巴图说厂子里还有点儿事,走了。
陆桥和傅义也没多呆,跟病房里的俩孩子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车上,陆桥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用余光时不时瞥向傅义。傅义眉头紧锁,指头从上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住揉着眉心,眼神看向车窗外,但并不聚焦,好像在发呆。
“怎么啦?有心事啊?”
这一句话傅义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哼哼了两下:“没有。”
但陆桥往往能一眼看出傅义的谎话。
“因为刚才巴图他们吗?”
傅义没好气地瞥向他,盯着他:“陆桥你知道吗?我特讨厌你这点。”
陆桥笑笑,像是非常虚心请教地发问:“哪一点?”
“你知道还问!”抬手就是轻轻一个小巴掌拍在陆桥的脸上,不疼,但和皮肤接触的脆音回荡在车厢里,听上去特像撒娇。
陆桥假装非常痛地承受了,他低头一瞥,正好看见傅义腿上放的红本,随口问了句:“那什么?”
傅义举起红本,晃了晃:“你没看见巴图他现在的情况吗?一家三口,挤在一个那么小的出租屋里面,一张床上,小孩儿现在正在正身体呢。我考虑给他们换个房子,托佟欣帮我找的,两个小孩学校那边那个小区就不错,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
闻声,陆桥没说话。目光眺望前面的公路上。
见他没动静,傅义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脸:“干嘛?看不惯我送房子?一套小的而已,别这么小气啊大哥?”
陆桥笑着躲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开心,把我所有的钱都捐了我也高兴。”
“但就是有一点。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找到巴图他们,想尽力补偿。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的时候对别人太好了,也是一种傲慢。”
傅义没懂,盯着他看了半天觉得无趣,自己一个人儿抱着房本侧过身,又转过去了:“归根到底你还是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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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厂外。
昏暗的郊区空无一人,只有厂房残破的石灰墙旁边有根电线杆。电线杆上面引了根线,拴了根灯泡,勉勉强强地算是这方圆五六里唯一的亮光。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电线杆下面,车大灯还亮着,发动机的响还没熄。
车里面也亮着灯。林家衣坐在驾驶座上,一边用手梳理着自己脑袋上的几根毛,一边透过后视镜打量后排人的动静:“我跟你说的,考虑得怎么样了啊?啰啰嗦嗦的,既然今天把我叫过来,给个痛快话啊?”
后排照耀不到前面的灯光。
见他不出声,林家衣忽然烦了,抬手就把后台车顶上的灯也打开。澄黄色的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吓得后排那人本能地浑身一抖。
一个面容沧桑的兔唇男人低着头,两只指甲缝里都满是泥泞的手,紧张不安地抠在一起:“我、我还是算了吧。”
一听,前面的林家衣忽然高声:“什么?!你他妈大老远地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
巴图被他忽然高起的声音吓得不行,立刻低声:“他、他对我很好,我还是、还是不干那些缺德的事儿了……”
林家衣暴怒:“你早干什么去了?!!”
话音落看着眼前人,转而立刻压抑下自己的火气,梳理着自己头上那几根毛,不气不气真不气。
看着巴图,忽然又换了语气:“我问你,你俩孩子,今年多大了?”
巴图一愣,老老实实地回答:“再过两个月,就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