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连忙:“张导我们——”
他刚吐出来俩字,张东远的车窗就摇上去,硬生生把陆桥后头“不熟”的俩字赶出去。
陆桥站在雨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犹豫了两下,手“咔嚓”一下开了后座的门。坐在后面能离他远点。
但下一刻,张东升:“我把你当亲儿子,你拿我当你司机?”
然后陆桥毫不犹豫合上了门,三下五除二坐在了张东远旁边的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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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是坐下了,但陆桥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就好像是个没有经过社会化的猫,如坐针毡地听着旁边张东远一边开车,一边骂街:“不是,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体检吗你?好好地怎么就非得在今天流鼻血晕倒?我家过年刚买的脆皮糖酥,都比你小子的身子骨硬朗知道吗?”
“……。”
陆桥不知道接什么话,把头转向一侧,看着车窗外。
这么吵的人,这世界上就俩。一个叫严宁,一个是他旁边这年过六旬的大爷。
张东远瞥他一眼:“我就实话给你说了,你住那酒店风水不好,所以破了你的运,知道吧?我把你接我家住,是给你破灾,你懂不懂?”
陆桥有些烦躁,打断问:“张导,为什么你那么执着要让我演?”
张东远一顿,旋即:“那还有什么?你演得好呗。”
陆桥自嘲一笑,又把头转了过去。
他压根都没接到什么好本子,就跟严宁嘴里说的低脂小网剧一模一样,从剧情到演技一塌糊涂,演得好?这是屁话。
张东远忽然不说话了,车厢里开始安静下来。
陆桥看着窗外,路边的霓虹在玻璃雨滴的折射下散成各种光晕的点儿,七七八八地映在玻璃上,像是不真实的幻觉。
唯一真实的感觉就是陆桥的心脏在抽疼。
从他下了舞台起就一直疼,像是针扎一样,每跳动一下,都感觉从心脏的针眼里崩出来血,然后乱七八糟地在他身体里面跑。
陆桥实在没力气,只想回到他在仁川的那个出租屋里躲着,然后关门,哪儿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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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桑塔纳开得挺猛,半个小时的路程只走了十三分半。
车停在市中心一个老破小里,张东远把手刹咔嚓一拉:“到了,下车。”
陆桥提着行李箱,很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电梯是停在二十二楼的,楼层比小区从外面看着还要破,墙上疏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贴了一层又一层。
陆桥有点惊讶地问了句:“张导,这是哪儿?”
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掏了上亿大手笔,就为了砸一个文艺片的导演,肯屈尊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
张东远忙着跨跨跨跺脚,因为头顶上那声控灯还在休眠。
他声音高八度:“你说什么?”
陆桥声音也一样往高了飘,重复了问话。
然后“哐”一下巨响,头顶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的灯泡,终于被老头踩开。
他耀武扬威地瞪了陆桥一眼:“这我家。怎么,不行啊?”说着他捏了把钥匙,怼着老破防盗门一阵摇,怒骂,“嘶——前几天这修锁的来,压根没给我修,就往上滴了两滴润滑,还敢收我八十!气死我了,我得投诉他去——!”
门是和“去”那个字音一起打开的。
“随便坐,别客气。”
陆桥走进去,里面的房子和张东远本人一样离谱。
二百平左右的房子里,堆着像是三百吨的垃圾。放眼望去,桌上地上全是吃剩了的外卖盒,根本没下脚的空。
张东远前进是靠脚往旁边踢垃圾前进的,一边走还一边:“有点乱,你多担待。”
陆桥顿了下:“张导,要不然我还是回酒店吧。”
闻声,张东远的眼神刀立刻杀过来:“看不起我?”
陆桥:“……没。”
张东远哼哼了两声,然后转身进了左边的屋子:“你先随便一坐,休息下,我给你弄点吃的,等着啊。”
“不用这么麻烦。”陆桥连忙喊了声,但张东远进去的那屋子里,已经噼里啪啦响起来收拾的东西,动静太大,估计他恐怕是听不见。
陆桥叹了声,又站在原地环视了房间三秒。开始弯腰整理满地的脏乱差,两个人前前后后地操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陆桥才终于看到这间屋子原来的样子。
说实话,房间的装修老,特老。就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那种,甚至连墙上挂的伟大领袖都是前前一任。
陆桥卷起袖子,将两大包垃圾整包打,正考虑放在哪儿,忽然,一转身才发现南面的房间门上挂着好大一片防尘塑料布,显得特奇怪。
陆桥想把那块塑料布一起收拾了,走上去刚要扯。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