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良并不是个不听劝的孩子。正相反,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变故,她的接受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反感小遥。这个在她看来太过单纯的学姐,此时此刻正在努力像一杯被加了各种东西的牛奶那样拼命溶解她的复杂。
她很感激。但她摇了头。
“不,学姐,”像是在辩论会的自由辩论环节上接过麦克风那样,世良握住安室遥面前的广播设备,“我并不是想要向他——向摩天轮上的那位熟人、亲人请求爱。无论如何,站在游乐园中心呼唤爱这种事也未免太过幽默了。”
安室遥皱起眉,难得细声细气地讲话,像是连麦克风里的一粒灰尘都不忍惊动,“那你是要——”
“哎呀!尽管安心啦,学姐。”
拍了拍身边的女孩过后,世良真纯干脆利落地按动了麦克风的开关。那个按钮在她指下浮起一小圈红光,像是被按压后泛起血气的皮肤,映亮能寻出一个人来处的指纹。
她知道自己的来处在哪里。
“我相信他不会被我的呼叫动摇心神,就像他也动摇不了我,”世良真纯笑吟吟地清了清嗓子,并非对着麦克风、而是对着安室遥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知道的——”
“我在这里。就像他在这里一样……我在这里。”
片刻后,整个游乐场里都回荡着女孩中气十足的声音。
“各位游客请注意,现播报一则寻人启事!重复一遍,播报一则寻人启事。”
“世良真纯小朋友走丢了!希望她的家长听到广播,能快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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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家的父子在摩天轮上相对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赤井务武甚至短暂地放弃了扯掉降谷女士伪装的尝试,在自己家儿子的掩护下选择了单方面休战——无论如何,目前为止贝尔摩德都还没到场,阻止这位狙击手对她出手并不是目前最紧急的事态。最紧急的、最要命的情况,显然是……
“那是你家孩子啊?”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降谷女士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开口,“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我都只有一个儿子呢,要是再有个长得像他的女孩子,一定很可爱。”
“哦,那你有一部分得偿所愿了,”妻子的英国血给了他力量,让赤井务武在百忙之中还顾得上回嘴,“我有可信的情报来源显示,你的丈夫名下登记了一个名为‘安室遥’的女儿。恭喜你,和我一样儿女双全。”
降谷夫人:“……”
真奇妙的场景。父子俩相对而立,没时间拥抱,没时间叙旧,甚至没时间打一架。真是有点可笑的情况。
“好久不见,”赤井务武一摊手,刻意控制了角度,生怕儿子会把这理解成一个张开双臂的拥抱邀请,“因为有陌生人在场,我就不叫你的名字了,孩子。”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那好吧,叔叔。”
赤井务武:“……”
“这也不用,”他难得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之,你得去找真纯,告诉她赶紧撤出游乐场。”
他的儿子坦然地向他一伸手,是左手。赤井务武沉默片刻,摸出钱包,一整个放进了他手里。
“就算你现在向我追讨抚养费,我也只有这么多了,”他说得很凄惨,“进游乐场的时候我们两个还逃了票呢。”
降谷夫人笑得太开心了,即使裹在伪装后面都听得见。她看着他们父子相处,甚至还要插嘴,“谁和你‘我们两个’——没关系,你们这是夫唱妇随。你进游乐场逃全票,世良玛丽进游乐场逃半票。”
赤井秀一:我听见了什么?!不过首先……
“不是要我们兄妹的抚养费,”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钱包看了看,摸出一只应该是沾了指纹的打火机,“只是问你要个凭证拿给真纯,不然那孩子可不会乖乖走掉。”
赤井务武:那你倒是把钱还给我啊?!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赤井秀一毫无要帮亲爹劝阻死对头的意思,看他的眼神,似乎还对摩天轮无防护搏斗颇有几分心向往之,“顺便说一句,我亲爱的父亲——”
“刚才看了看你,”他说,“发现我专心狙击,截拳道最近好像有点退步了。”
你没有变老,然后我长大了,学了新东西。我们过得都挺好,这就行了吧?
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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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诸星大?!”安室遥皱着眉把真纯一整个扯在身后挡着,“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