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工藤新一?这孩子是……工藤新一?
虽说只遇上过几次,但萩原很喜欢这个孩子。喜欢的缘由也很简单,作为擅长社交的年轻人,他偏好心思纯净、目标明确、行动力强的同类;作为追求正义的警察,他当然乐意看到正义感极强的同路人;作为一个哥哥或是保护者一样的角色,他期待值得保护的、会保护他人的未成年人长大。
看到弘树,他希望对方能像新一那样可以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爱好、开开心心地成长;看到快斗,他会想现在新一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因此擅自感到亲切。就算是志保的请求几乎明示了工藤新一已经被卷进了与组织相关的漩涡里,就算是系统在阴阳怪气地反复暗示,他也选择性地忽视了——
有这么多可靠的成年人警察在这里。到底怎样才会让一个未成年人遭遇如此不幸的命运?告别自己的身份,告别自己通过努力获得的所有东西,被时间和成长同时抛弃,甩到世界背面。就是这种事啊。那种毒药带来的,就是这种事啊。
“萩原……哥哥?”
小侦探有点茫然。他被萩原硬按在了怀里,对方的下巴硌在他的头顶。好在这是一个早年画风塑造出来的结实刚毅的正常下巴,要是新版TV画风塑造的超尖下巴放在头顶,不免有性命之危。对方的发尾扫得他脸颊发痒,他有点茫然地想,原来萩原警官这么喜欢这件外套吗……?
“柯南,”半长发青年问,“已经……已经很可怜了,我就不要再试探你了。你直接告诉我,告诉哥哥,我们在谷仓见过,对不对?”
他认出来了。就像小侦探的手指认出他衣兜里那些来历不明、用途成谜的小零件,萩原警官也认出了他,认出了工藤新一。这是本来的事,人对同类就像对宿敌一样敏感。
他应该觉得紧张的。萩原警官突然调查工藤新一这件事很可疑,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可疑,甚至硬要深究起来,松田警官不在场这件事也很可疑。但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柯南觉得有点安心。他的身份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他近乎冷酷地相信着这一点,因为这正是侦探的生存铁律:绝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被永远埋藏的真相。
因此,如果这件事注定会发生……被一位自己全身心相信过的、曾挡在自己身前也曾站在自己身边的警官先生认出身份,好像也要比其他的情况好一点。
就像是被太阳拥抱时风雪中的归人终于脱下紧紧拥着的外套,他愿意向能注意到小朋友额角冷汗的警官先生敞开心扉。因为作为小朋友得到了平等的、满到要溢出来的尊重和关心,所以他也愿意交付“小朋友”这三个字之外的事。
于是柯南点了点头。他等着萩原警官问他更多的事,他也准备好了,任何一个对真相有着足够好奇心的人都会本能地问出一大篇话,甚至在过去的时间里,他也在反复地用这些问题折磨他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是怎么获得了现在的身份,怎么瞒过别人的怀疑?是谁把你变成这样,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吗?你真的甘于做一个小学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你的身体有什么样的变化,你接受了吗?
……你怎么能接受这一切的?到底谁能接受啊?
甚至,他可以接受萩原警官对那些人有了解。这也不奇怪嘛,那么坏的家伙,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对抗吧?他可以接受质疑、接受调查,然后他会有盟友。这很好,这样很正常。
他等着萩原开口,没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对方也一动不动,因此他面前的发尾也就平平静静地垂着,简直都不像萩原警官了。
“疼吗?”
最后,萩原警官只问了这种问题。捧着他的脸,带点气急败坏的、又带点小心翼翼的,真像是看着摔伤的小朋友一样的表情。可是明明他不是真正的小朋友,他是个躲在小朋友完好无损的躯壳里,写着无聊透顶的作业、破着再寻常不过案件的成熟侦探。
怎么会……是这种问题啊。
他知道萩原警官是个柔软的人,他很清楚,无论是在谷仓、还是在寺庙的那一次,他都会旗帜鲜明地和不幸者站在一起。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还是会先提出来这种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