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模仿她、回应她,安抚她。像是在说她和她是同样的人。安室遥也笑起来。
“不会痛,”她说,“一点都不痛。不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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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是白费工夫了。它不知道安室遥只会做一个选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只会做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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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前的十三个半小时到演出前半个小时,不吉利的十三小时过得十分安静,无声无息。演出前半小时,安室遥收到一束玫瑰。七朵无署名的玫瑰。她知道那一束玫瑰来自已死的凶手。她即将成全这个凶手。
于是她低下头去,叼出一朵玫瑰。她衔着一朵甜美的、已死的玫瑰,与剩下的六朵玫瑰留下了结局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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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开始。
四根安全绳有三根断掉。剩下的一根像是故事开始的时候那样,吊住她的颈部。
在幕布被拉开前,偶像已经悬在半空。她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这是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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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开始前五分钟。
[宿主,]系统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本系统……小初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萩原问,“会伤害到其他人的、会伤害到真正的人类的,都不叫办法。”
[那要看您怎么定义人类了。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一个导向结局的办法,炸弹犯本来就应该会有他们应得的结局,不是吗?]
“你是说——”
[本系统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电子设备,]系统不喜欢这样描述自己,但它现在这样说着,为了捍卫小遥优先于它的“生命”,它这样说着,[本系统可以提前引爆普拉米亚的炸弹。在她真正出场之前,引爆她随身带着的炸弹。只要她死掉不就好了?她死掉不就好了!]
电子音简直是在尖叫,在悲鸣,像极了人的哀鸣,人类在看到优秀的同类因为卑劣的家伙死去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哀鸣,[难道她的生命还有意义、有价值?就算您这样钓鱼,能保证她一定上钩吗?能保证围捕者不受伤吗?]
[本系统想要尊重您,所以本系统压抑、本系统忧虑,本系统对最优解避之不提!但事到如今,明明有更简洁的办法——让我用更简洁的办法!]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纸片反派啊!除了恶意与能力之外,没有填充任何内容的“反派”啊!]
第129章
想象力太丰富并不总是好事。萩原能想到五分钟后的场面, 想到从高处坠落的人、想到不祥的断裂声与碰撞声,那让他也有了失重与失血的眩晕感。
但是,真神奇啊。真神奇是不是?他在耳鸣中听清楚了, 把系统最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纸片、什么反派, 多荒诞的词汇啊。哪里会有人在日常的生活中用这种词?又哪里有日常生活能容纳得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系统, 每天都以他们的日常为养分, 活蹦乱跳地充实着自己的数据库?
他们的日常……到底是什么?
——人会对什么样的声音最敏感?当然是自己一直担心着、警惕的声音。比如说对小朋友充满威慑力的、母亲叫自己全名的声音。当然,萩原已经过了这个年纪,他会害怕一些更具体的声音:类似爆炸声、倒计时声、朋友呼喊自己姓氏的声音, 以及……
以及对这一切由来的猜测。像是地毯下生长的菌丝一样绵密、琐碎又凌乱, 被他牢牢按在心底。
是谁安排了这一切?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五个一次又一次、一个挨着一个地,像是琴键那样挨个被硬按进一首悲剧进行曲?是谁在弹奏, 是谁在指挥?乐器是什么,工具在谁手上?
……那些写在零件上的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是弘树拿到带着字母的零件?
到底什么叫“纸片反派”?如果普拉米亚是只填充了恶意与能力的“反派”,那他们是谁?填充了爱与正义的悲剧配角?
“系统, ”萩原说,“到了这时候,你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宿主, ]它轻声问, [您猜到了?]
回答它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几乎连心跳和呼吸都放缓的沉默。在一片死寂中质疑自己为何还需要心跳和呼吸的沉默。
[没错。生命的价值本来就不是平等的。你们的世界不是在地球表面均匀铺开的丰饶宇宙, 而是在一块有限的画布上铺开、一滴墨水落下去扩展出的故事。主角生动鲜活,配角也各有特色;到了路人,可能就要变得面目模糊,甚至直接失去拥有五官的资格。]
[这里……是漫画。很多人认可、喜欢的漫画, 足够塑造出一整个世界、衍生出许多个平行宇宙的漫画。您的世界已经足够完整了,所以本系统才能到这里来帮您,不要质疑世界的真实性, 更不要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您……不必太过悲伤,也不必……想得太多。是这样的。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