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与其说是伊登“发出了一个黑色的光球吞噬了周围的代码”,不如说,那些代码在触碰到他们之前,就自动溃散了。
以伊登为圆心,以某个大致的距离为半径,在两人的周围,似乎是形成了一个球状的结界。
这个球状的结界就像是一个无情的粉碎机,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字母与字符一旦接触到它的边界,就均匀地粉碎了开去。
因为速度太快、碎得太细,晃眼一看,白色字符里突兀地黑了一块,就仿佛是被黑色的光球吃掉了一般。
两人甫一落地,伊登就从米娅手中取回了那枚黑曜石的戒指。
接着,他三两下拽掉身上那件宽大的法师袍,一抓一扔,手指上一枚宝石戒指悄然碎裂,而那件法师袍则化成了他的模样,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法师袍伊登”的怀里同样搂着个神情紧张的“法师袍米娅” ,红色长发在风中飘逸地荡开,仿若一团颜色颇为艳丽的海藻。
叫米娅来说,她第一眼看过去,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两个假人。
另一个伊登的动作明显比两人张扬,脚下就跟踩着云朵似的,在空中迅疾地滑走。
不多时,还未淡去的层层代码再次被人冲破,一个模糊的身影如流星般自荒山山顶而下,追着那人的方向去了。
“……能有用吗?”
米娅小声问道。
“有,但是不多,”
伊登抓了抓自己被米娅揪过又被风吹乱的长发,说道,“估计能起一个暂时的迷惑作用,不过等他抓到之后,就会发现那是两个假货了——不管了,至少能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米娅这时才注意到,在伊登那身宽大的黑色长袍之下,是一袭款式素雅、倒也简洁好看的白色衬衫。
或者它曾经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一路走来,四人都装作是四名普通的佣兵。
既然是需要时常风尘仆仆地赶路外加做粗活的佣兵,精致的打扮自然就显得格格不入,是以米娅和阿尔维斯都选择了方便活动的衣裤——这也是佣兵们最常见的打扮——佩剑的安德里斯身着一席剑士的服装,而伊登则光明正大地维持了他从前的打扮。
反正长袍一裹,谁也不知道他底下到底穿了什么,换不换都一样;而魔法长袍这东西,只要去除了那些刻意突出了身份的款式(譬如宫廷魔法会的制服),那么就跟医生的白大褂一样大差不差,谁穿上都差不多一个效果。
此刻伊登把外袍一脱,米娅才发现,伊登这件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大半。
衬衫中间一道突兀的裂隙,差点没将整件衣服(连同底下的伊登一起)给劈成了两半,显得他如今看上去格外的凄凄惨惨戚戚。
“你的伤不要紧吧?”
米娅忍不住问道。
伊登摆摆手:
“不要紧,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趁他还没追上来,我得给你说说刚才发生的事——你们那边的事,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
他便用简单几句话,快速地将刚才那段时间里发生在悬崖下的事交代了一通。
总结一下,最重要的关键信息也就是两点。
第一,阿尔维斯在下手时避开了他的要害部位,并且往他的衣服里塞进去了一面远程联络用的镜子。
第二,透过这面镜子,伊登听到了悬崖上三人所有的对话。
“然后,你就这么听完了所有的事……?”
米娅迟疑着问道。
“嗯,大概差不多就这样,”
伊登将她放到了地上,尽量简明扼要地交代完了自己所听见的大致内容,“很奇怪的是,在听到安德里斯叙述的时候,我好像也能感受到他想要说些什么,看见他所看见的,认知他所认知的……”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金色眼睛里透出刹那的迷蒙。
——米娅想玩个游戏脸黑成她这样的也不多,现在要是给个不保底的卡池让她抽,搞不好能非得直接得到官方赐封的一个无敌非酋大王之类的称号。
也许是她的脸黑不仅体现在了抽象的运气上,还物理意义上地表现在了脸上,伊登低头瞅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了一把她的脸:
“别怕。”
“……谁害怕了?”
米娅反问。
伊登眨眨眼睛:
“你想问的应该还有别的问题吧?”
米娅警惕地瞪着他:
“什么问题?”
“比如……'你是不是会变成安德里斯那样?'之类的问题。”
伊登笑盈盈地说出了她心底那个最担心的疑问。
米娅的心脏被说中似的抽搐了一下,她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慢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