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尊敬的陛下。我没有真正阻止您,因为我确实需要老师睡上那么一小会儿。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可不该让她听见,”
安德里斯刻意用上了与大臣们会面时那种彬彬有礼又令人恶心的做作腔调,“不过,我对参与您的计划毫无兴趣。要我说,您这个计划着实蠢透了。”
说完这番话后,金色头发的骑士状似无意地偏了偏头,一道在夜色中近乎无形的黑色魔力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刮出了一串飞扬的血珠。
“别着急,阿尔维斯,”
他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要讽刺你的意思——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去露台上谈谈吧。”
“就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
阿尔维斯质疑道,“我已经确认过,老师在短时间内绝无醒来的可能。”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想看见她的脸。”
安德里斯垂下眼去,抚了抚米娅的脸颊。
他的手指沿着她面颊的曲线一路滑下去,最终停留在她的脖颈上,让人看不清楚他是想替她掖掖被子,还是想要掐断她的喉咙。
“……至少在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不想看见她的脸。”
那到底是因为爱得太咬牙切齿,还是因为恨得太难分难舍呢?
安德里斯想,他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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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便起身来到了露台上。
夜风习习,隐约送来声声虫鸣。安德里斯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眺望远方,仿佛是在欣赏夜色掩映中的皇宫美景——即使阿尔维斯认为这座乏味的宫廷并无任何景致可言,而安德里斯也早已应该在一次又一次清晨与深夜的紧急会议中将它看到厌倦。
他耐着性子好一会儿,安德里斯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笑道: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阿尔维斯,你的两个愿望都无法实现。”
阿尔维斯抱着手臂看他,如同在皇宫的会议上指点大臣起来发言:
“继续。”
“第一,老师一定不会选择你——即使你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你们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金发的骑士在月光下竖起两根手指,清澈蔚蓝的眼睛隐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第二,她也不会留下来。”
阿尔维斯沉默片刻,说道: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去进修了预言魔法。”
“这不是预言,阿尔,这也不是魔法。”
安德里斯的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一丝怜悯,“这是【命运】。”
风把云层撕开一角,月光静悄悄地浇在安德里斯的身上。
他晃了晃那两根可憎的手指,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没耐心听你鬼扯,如果你非得装神棍说些没人能听懂的瞎话,就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阿尔维斯作势往卧室内走去,“我回去睡觉了。”
“阿尔维斯,你知道什么叫「■■■■」吗? ”
安德里斯出声叫住了他。
阿尔维斯转过头去,微微皱起眉头:
“……你刚才说了什么?”
安德里斯的这句话里,前后的内容都格外清晰,唯有中间那个词语,就像是一页书里被人用墨水涂掉的字迹一般,充满了突兀的杂音,叫人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刻意装神弄鬼,而是因为我就算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也没法说出口,”
安德里斯耸了耸肩,“那就让我换个说法……好吧,我希望这次不要被消除。”
“长话短说,老师她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伊登的【路线】——哦这个词居然能说得出来,是因为它是个常用词吗?”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吐出叫人云里雾里的话,“所以,她最终一定——肯定只会选择他。”
阿尔维斯的眉头蹙得更紧:
“伊登?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还在千湖城外掘地三尺,只要不让他知道老师的消息,他根本连老师的面也见不到!你说的'路线'……又是什么意思?”
安德里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眼去,目光扫过幽深夜色中影影幢幢的殿宇,平静地说:
“虽然我不知道他会怎么知道,但是他一定会知道,并且一定会找上门来。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就是【命运】,你我都无法与之抗衡。”
“至于'路线'……你可以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假设老师的人生走到了一条三岔路口,每条路的前头都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那她现在就是走到了名叫'伊登'的这条道路上——除非重新倒回到路口再走一遍,否则一旦踏上,就没法回头了。”
“除了口头上故弄玄虚以外,你还拿得出什么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