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种本不应该存在、也本不应该被她所认知到的什么东西,一种只存在于恐怖读物中的怪异。
“■■,■■■■,■■■■■■■!”
怪异朝米娅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祂将她抱在怀中(米娅当然看不见祂的动作,她推测这是祂的怀抱)——轻捷地翻过露台的围栏,像一只展翅的鸟儿一样落在了地面上。
接着,祂抱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不论是米娅身上布置的强大的防御魔法,还是这座宅邸中层叠的防御结界,都仿佛是失灵了一般,没有任何被触发的迹象。
——而比这更奇怪的是,米娅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或是恐惧。
她想她本应惊慌失措,甚至大声尖叫,她本应召来侍卫,或是干脆地运用联络魔法呼唤自己的伴侣,但是她什么也没做。
≡≡≡≡刺啦≡≡≡≡
几乎是从接触到祂开始,米娅的脑子里就持续性地响起了电流声。
她就像是一台接触不良的老电视,频繁地闪起了雪花屏,叫人只能在雪花与雪花交叉的缝隙里瞅见些许电视节目的片段。
那些破碎的、凌乱的、不连贯的画面之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她不记得的、不该也不应记得的人影。
暗红色的长发,仿若绸缎织就的光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你是谁?
金色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无端地透出少年般的狡黠。
你是谁?
两点葱绿的耳坠,随风摇曳。那同样是在露台上,露台下铺开一片被夜色笼罩的乡镇景象。夜是那样的深,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他们两人窃窃私语。
你是谁?
熊熊燃烧的篝火,被篝火照亮的面庞。他们在篝火旁跳舞,他搂住她的腰而她揽住他的脖颈。月色如此醉人,亲吻胜于最浓稠的蜜糖。
米娅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伴侣,那也只该是她的伴侣。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都看不清伴侣的脸呢?
≡≡≡≡刺啦≡≡≡≡
米娅愣愣地呆在这个漆黑的、感知不到任何存在的怪异的怀中,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涩。
过去了有那么一小会儿,米娅才发现自己哭了。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化作了更加难以抑制的泪水,冲破她的眼眶,顺着她的脸颊向下落去。
泪水穿过黑影,如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般,直直地掉在地面上。就连泪水也感知不到祂的存在。
祂就像是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不该出现在此时的人。
米娅没有哭出声音,但黑影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低下了头来。
她看不见祂的脸,当然也看不见祂嘴唇的动作。但是米娅近乎是本能地察觉到祂想要说些什么。
她想那对她一定很重要,那是她必须去听必须记住绝不能错过的话,祂说:“——”
祂没能说得出口。
夜色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斩断了黑影的头颅。
在头颅被砍断的瞬间,怀抱着米娅的怀抱也丧失了力度。她自空中直直地摔了下来,第一时间就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找见。
祂不见了。
不见了。消失了。
失踪了。破碎了。
技艺高超的工匠补好了被撕破的画布,靠谱负责的出版社更换了被撕掉内页的书籍。一个本不应存在的错误,很快就被完善的纠错机制修复如初。
漆黑的人形就像是从未来过世界上一般,安安静静地失去了踪迹。米娅摔在沾满露珠的草地上,怔忡了许久,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做了一场噩梦。
(如果是梦的话,这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呢?)
“抱歉,我来迟了,”
伴侣半蹲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温柔地说,“这就是我要处理的那件急事,某个从古代遗迹中跑出来的怪物……真没想到,它竟然还想偷袭您!幸好我回来得及时。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米娅迟缓地摇了摇头。
……心底涌上一阵空落落的茫然,她没有去握住伴侣伸出的手。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好像忘记了■个很重要的人。
米娅的伴侣,既温柔,又富有耐心,是这个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或许也是最爱她的人。
但这天晚上,他却突然急躁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粗暴的吻毫无章法地印在她的唇上。
他那样凶狠——近乎是野蛮地啃噬着她,如同饿极的猛兽撕开羊羔的腹部一般贪婪。他们咬破了彼此的嘴唇,鲜血滚落在米娅的睡衣上,泅出一点红色的痕迹。
红色的头发。黑色的头发。金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