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对上白翎的视线后,立即将唇畔的弧度抿去,依然似初雪消融,留下了痕迹。
白翎喃喃道:“……这么开心?”
他其实知道,师弟是因他亲吻后的那几句表扬而高兴。白翎没过脑子冒出去的话,看似调戏人的浪语,实际却是最真诚的。
无意间,他已经兑现了“讲一句真心话”的赌注。
白翎面色微红,盯着师弟面上未散的笑意,只觉根本没看够。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以后再怎么嘴硬都没用了。
亲完人家忘记抹嘴就算了,他还夸师弟嘴巴软亲着舒服……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怪不得师弟会笑。
不过白翎望着此时的裴响,竟觉得能让他笑的话,自己像被撬开的蚌似的表明心意,也没什么。
他幽幽地说:“阿响。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叫‘烽火戏诸侯’。”
裴响在桌前坐下,重新沏茶。他道:“不曾听过。”
“以前有一位昏君,非常爱自己的妃子……但他的宠妃不爱笑,可能因为不爱他吧。总之,为了哄爱妃开心,昏君点燃了烽火。这你应该知道了,是敌军进犯的时候才点的东西。”
白翎也磨蹭到桌边坐着,不过没取下幕篱,念叨着前世的典故。
裴响听得专注,道:“虞渊的塔楼上亦有烽烟。”
“对。昏君的诸侯王——就是他的小弟们,看见烽火全跑来了,结果发现什么事也没有,气得半死。昏君快亡国了,但他高兴得很,因为他的爱妃瞧见诸侯们兵荒马乱的样子,终于被逗笑了一下。”
新茶被推到面前,白翎拢着茶杯暖手。
他郑重地说:“我现在好像那个昏君。”
裴响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问:“我像你的爱妃吗?”
白翎:“……”
白翎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说:“大概是吧。反正,刚才看见阿响笑,我觉得总是因为你发疯都不算什么了。阿响,我希望……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和今天一样开心。”
“可是我不像典故中的妃子。”裴响也和他一样拢着杯盏,停顿片刻,才道,“她不爱昏君。”
白翎:“………………”
狂跳了许久的心脏又猛地鼓动,白翎倒吸一口气,忙别开脸。
恰在此刻,檐下的雨铃转了。风铃因风而响,雨铃自然由雨而动,远处的天幕变得模糊,很快蔓延而来,一场秋雨无声无息地浸润了天地。
全性塔外,在晴天隐匿的灵符,于此刻亮起,勾连成环绕塔身的法阵。雨幕被隔绝了,只闻潇潇夜雨洒山河,一时间融化了风声。
白翎抿一抿嘴,又张了张口,良久才道:“真的吗?那确实……不完全一样。”
他装模作样地挑起垂纱一侧,端茶来喝。茶水温度正好,冲散了秋夜的凉意。白翎自知不能这样下去了,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仿佛要让人无休止地沉溺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被贾济堵住,到底是为什么?”
裴响说:“我以弓箭向沉音剑冢,射去了上百封请帖。”
白翎愣了一下,问:“什么请帖?”
“你与诸葛师兄婚典的请帖。请的客,是沉音魔尊。落的款,是他濯缨真人,贾济。”
白翎好笑道:“这是为什么!”
“很低劣的栽赃嫁祸。但是无妨,消息递出去即可。沉音魔尊必然有他的眼线,早知了此事,凭之前宿仇,他若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任诸葛师兄安然大喜。”
裴响淡淡说道,“此事真正的关窍在于落款,也就是贾济。”
白翎过热的脑子迅速恢复了灵光,说:“我明白了,你要借刀杀人,让沉音魔尊来大闹婚典,干掉贾济?贾济坚信他是展月老祖的门外之徒、不二传人,如果他能接下魔尊一招,就更加应验了老祖的事迹……他会中招吗!不,他们俩,他俩都会中招吗?”
“他时常在虞渊追杀我,以前任他切磋,今日我却一再闪避。他见我往魔域射箭,认定我包藏祸心,势要抓我现形。所以,他命令修为较低的侍从不许跟随,以免被我察觉,而后独自追来。至此,先让他去掉了人证。”
裴响道,“当他发现我射出的是婚典请帖,便先入为主地逼问我,是不是要引魔尊来过招,仿效师祖当年行径。其实,是他本人有类似想法,故而以此猜忌我。我并不答言,让他自认为猜得正确。而后,他不断顾左右而言他,试图撬出我更多的计划。我与之僵持,拖到曲映请来救兵。”
白翎心念电转。怪不得贾济一反常态,发动了他的法宝“群锋阵图”,原来他以为撞破了裴响的大计啊。
然而事实情况是,裴响完全利用了贾济对老祖病态的崇拜心理,为他策划了一条自取灭亡之道——沉音魔尊曾经以一敌三,力战偃鸣道君、诸葛悟、林暗三人,贾济一个元婴后期修士,修为堪比诸葛悟一人,哪里能接住魔尊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