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可以走动走动,看看我们是臭味相投,又或者对方所谋更胜一筹。”
李孟台一惊,他想说丞相忠心耿耿,作为其姻亲的刘玄又何必踏错,但是对上陈逐深沉的目光,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低下了脑袋:“是。”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孟台走了,带着后来陈逐又报给他的几个名字,以及满腹疑虑震惊。
陈逐掀开车帘,看着对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暗巷中,听到驾着车的暗卫开口询问他是否要回府。
本来按照陈逐的计划,接下来还要去拜访大理寺卿一趟。
但今日特意说了这些,他相信李孟台这个聪明人心里有数,会替他走这么一遭,因此便免了这一回奔波。
现在没什么事,正常来说,的确该趁着天色彻底看不清之前赶回府邸,温汤暖胃,洗漱入睡。
然而……
看他久不言语,暗卫心领神会,凭借多年的了解下意识就要驾车回府。
却在挥鞭之前,听到陈太傅叹了一口气。
陈逐看着不远处的宫墙。
皇宫的飞檐翘角刺破稀疏的辰星,琉璃瓦在残月底下泛着冷金的光。
红墙好似一堵凝固的血色暗影,层层叠叠的宫阙深沉如囚笼,砖瓦缝隙里渗出来的寒意仿佛可以顺着宫墙蔓延到墙外的石板路上。
他其实很不喜欢皇宫的肃穆庄严,嫌它将疏朗的少年人压得越发寡言淡漠,就连说话都要人去猜去想,令人倍感疲乏陌生。
以陈逐的性格,自对这种费心的事儿敬谢不敏。
可是又想起顾昭瑾坐在雍仁殿内看着自己远去时,那双疏静的眸子,以及在宫门口分别前,柳常殷殷塞进他手里的通行宫牌。
伸手摸了摸胸口这发沉的一块,陈逐最终还是开口:“罢了,你回去给管家带话,就说我今日要留宿在宫中。”
“是。”暗卫没多问,应声后驾车绕到宫门口,看着自家大人下了马车。
一身绣了芙蓉暗纹的杏黄新衣便在夜色之间蹁跹,从怀里掏出来什么,被守在宫门前的侍卫迎了进去。
宫门开启,隐于夜色的皇宫忽然燃起了烛火,一盏盏宫灯渐次亮起。
刹那间,整座皇宫便在灯火辉煌之间活了过来。
遥遥地,内力深厚、耳聪目明的暗卫听见了层层通报,是一群内侍掐着尖嗓,笑着传话。
具体内容不甚清晰,只知道“太傅”、“陈大人”之类的话语喊了许多声,殷殷切切的,活像是喊一句话就能得了赏似的。
暗卫摇了摇头,弄不懂这些,驾着车远去了。
片刻后,通报传进了雍仁殿。
太监总管看着跑得一身汗气喘吁吁的内侍,尚未呵斥对方的失态,就看到对方喜上眉梢,大声说着:“太傅大人进宫了。”
骂声止住,劝皇帝就寝劝不动的柳常面上也绽开了笑,让他们自去领赏,而后推开殿门,想要和屋内之人禀报这消息。
却看见听到了门口动静的帝王抬了抬眼,望着门口的目光有些亮。
柳常不知为何,眼眶发酸,但还是笑着。
缓了缓,他说:“太傅大人来了。”
没等再劝些什么,就听到自朦胧夜色中遥遥传来一道熟悉懒散的声音。
金线织就的芙蓉暗纹步步生花,无数宫人口中的太傅大人穿过夜色而来。
陈逐对上顾昭瑾的目光,对他弯了弯眼,却是怒道:“好你个柳常,让你劝陛下早早安寝,却是放着人劳累到现在。”
第106章 试探 此事依卿所愿
陈太傅一来就是把太监总管训了一顿。
柳常竟也没生气,脸上的笑容不减,还乐呵呵地给他们关上了书房的门。
清楚某人是在指桑骂槐,顾昭瑾坐在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摩挲了一下玉扳指,对上陈逐一脸不赞同的目光,淡声道:“是我自己睡不着,无怪他。”
重来一遭,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北疆城、都护台、清洲、贤王、北狄……还有现今的一些朝政要事,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耗费极多的心神提前布置与探查,即使没有生病,顾昭瑾也是睡不着的。
听着皇帝波澜不惊的话语,陈逐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一掀衣袍,坐在了旁边。
顾昭瑾看着他,往一边稍稍让了点位置。
两人挤在同一个软垫上,身躯紧挨着,来自于火气旺盛,身体康健的男子身上的热度传递到帝王身上,像是升起了一个火炉一般。
陈逐将皇帝有些发凉的手执了起来揣进怀里,浑然不管对方只剩下一只手该怎么处理公务。
动了动被人锁在胸前的手指,陈逐用的力道极大,一时间挣脱不开,顾昭瑾只得左手执笔,在奏折上继续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