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发男生的呼吸声在热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粗重,布满汗渍的脸颊贴着枕头。他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湿,无意识地呢喃着含混不清的字句,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系统担心宿主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连忙把声音调到最大。
下一刹那,低哑到几乎无声的呢喃,传入注视着监控画面的人的耳中。
“纪觎……”
简陋棚屋下,寸头男生的手指骤然收紧。
只两日……
纪觎看着程明凌苍白的脸色,喉头发紧,下颌绷起。
只两日,记忆里明媚灿烂的少年,竟像是即将黯然失色的暮光,孤独和虚弱缠绕在他的身上,在失落和委屈的呼唤响起的瞬间,淌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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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伤口好痛。”“妈妈,我发烧了,怎么办呢?”
“不哭,忍一忍,把药吃了,棉被裹着身体捂一阵,热出汗来就好了。”
伤痕累累的小孩投在病弱女人的怀里,被教导着忍让与后退一步,咽下了痛苦与血沫,成长得温柔且包容。
直到某天,在大街上,被再一次醉酒的男人按着脑袋不顾场合地殴打。
淋漓的血液与剧痛顺着腿部传来,他满目茫然,看着血缘上父亲举起酒瓶时狰狞的面容,想起妈妈温顺的哄声,顺从地闭上眼等待疼痛。
却在下一刹那,被一道有力的力量护持在身后。
“傻子吧,反抗不会吗?”
有着同龄人常见发型的剑眉少年挡在他面前,拿着棍子将醉醺醺的男人打倒在地,痛殴了足足十分钟之久,动作连贯熟稔,使得一直锲而不舍骂着脏话想把小孩抓出来的成年人也无力反抗。
被骂做傻子的人呆愣地看着剑眉少年,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显得更加傻乎乎了。
“你傻吗?被陌生人打不会跑?”少年戳着他脑袋。
因为营养不良被俊朗少年衬得年纪更小的小孩硬生生挨了好几下,才有些呆呆地回答:“这是我爸爸。”
“哦,你爸爸?”少年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那就更该反抗了。”
“反抗、逃离,离开他的阴影。”对方这么说着,“你会发现,外面没有苦难。”
……
满面冷汗的栗发男生眼皮不断地颤动,睫毛上潮湿的水汽随之抖落,和眼角的泪混在一起。
梦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一遍遍地重复当时的对话。
“可是,可是……”
“小结巴么?”少年皱着眉看他,“可是什么?”
“可是外面也有苦难呢?”习惯顺从的小孩这么说着,浅棕色的杏仁眼透着向往,透着畏惧。
少年挑起剑眉:“那就来找我好了。”
“那就来找你——”昏昏沉沉的男生接上小孩后来的回答,沙哑的声音听不清话语中的内容,只有缀在最后的两个字显得清晰,“纪觎。”
他半梦半醒地啜泣着:“纪觎。”
意识模糊间感受到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掌托起他的面庞,动作不是那么温柔,但是熟悉的力道却带来极其强烈的安全感。
轻软的布料擦拭着卷发男生的面颊,拭掉汗渍、泪水。
“喊魂呢。”纪觎抬着怀里男生的脸,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模样,怀疑这人上辈子恐怕是海里的鱼。
怎么这么能哭,眼泪擦了快半小时了,还在哭。
哭到缺水也不醒来,纪觎本只是来喂个药,硬生生被哭得拖在床边,把杯子里的冰水倒了,按着人灌了好几杯温热的盐水。
【来了宿主。】任劳任怨帮忙换洗毛巾的系统挥舞着细长的手脚小跑进来,将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纪觎接过毛巾,正要让统再去接一杯水,忽然听见系统【啊啊啊要醒了】的声音。
系统“唰”一下冲回空间了,因为太惊慌忘了主角其实看不见自己。
被它这做贼似的反应影响到,纪觎的动作僵住,还没想好走窗还是走门,就对上一双红肿的眼睛。
从梦境中醒来的程明凌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还在做梦,但是手臂已经很诚实地环上了面前人的脖颈。
对方依赖上来的动作太过熟练。
惯他的人和被惯出习惯的人尚且都没反应过来,一个下意识接住,一个动作不断收紧,然后同时怔住。
纪觎皱起眉,想要抽出身体。
却在下一刹,感受到滚烫的触感撞在了自己的唇瓣。
程明凌的力道用得很大,将自己箍在了纪觎怀里一般,毫无章法的吻伴随着眼泪一起下来,咸涩的泪水顺着紧抿的唇缝,落入纪觎的口腔。
横冲直撞地,青涩地,傻傻地。
牙齿锐利得像是小狗一样,把纪觎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纪觎抿了下血液,铁锈的味道蔓延开的同时,程明凌的舌尖也已经瞄准空隙,试探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