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启文离开后的不多久,徐嘉元被徐铁揪着领子带去了消防通道,将他抵在墙上,耳提面命地说:“等会儿我把老章劝走,护士问你保大保小,一定要保小!你记住没有!”
“爸?你疯了!”徐嘉元话音没落,徐铁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蒋梅用力去掰徐铁的手,嚎的嗓子都哑了,“你干啥呀!你打他干啥呀!”
徐嘉元脑袋偏在一边,脸颊顿时红起一片,明晃晃五个手指印。
“我就是要打醒他!这儿子没了,是个怕老婆的种!废物!”徐铁咬牙切齿,双目布满猩红血丝,瞪得几乎如铜铃一般。
“她是我老婆!”徐嘉元声音沙哑,用力地掰扯自己的衣领,挣扎着要回去。
“我是你爹!”徐铁死死拽着他,抬手又要扇他,蒋梅扑上来挡了一把,三人在无人的楼道里,扭打成一团。
广播里响起急促的声音:“请章蔚筝的家属立刻到窗口!”
“——请章蔚筝的家属立刻到窗口!”
家属等待区里,有人走到了窗前,望向护士小姐,轻声道:“我是章蔚筝的家属。”
护士问:“你是他谁?”
“我是他亲弟弟,我叫章洄。”
“她丈夫呢?”
“死了。”
护士噎了一下,“父母呢?”
“都死了。”
护士拿出一沓纸,其中包含病危通知书,“你看仔细,然后签字。”
林濯月在所有签字栏里写下了章洄的名字,温声道:“请务必救我姐姐,她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徐嘉元衣衫凌乱冲了进来,见林濯月站在窗前,气愤道:“你怎么还敢来?”
林濯月转回身:“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来?”
徐嘉元情绪激动,冲上去想质问他,却被徐铁一把抓住。
林濯月脚步轻盈越过狂躁的几人,走向无人的角落,安静地坐下,静待时间的流逝。
*
最近一班回南瑶市的飞机四个小时后才起飞,章洄买了高铁票,沿途一直盯着手机,不敢错过任何消息,抵达目的地已经深夜,他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急诊室还亮着灯,章启文给他发了病房号,这会儿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徐嘉元和蒋梅在陪护。
章启文开了单人病房,给章洄发了一条信息:
“母女平安。”
章洄赫然松了口气,凌晨一点,蹲在医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埋着头直喘息。
几分钟后,他缓和了心情,给章启文拨了个电话。
“怎么好端端就摔了?医生怎么说?”电话很快接通,章洄急速问道。
章启文支支吾吾地说:“有几处骨折,可能还有脑震荡,观察两天再说,孩子没事,白白胖胖,护士说很健康。”
“那行吧,我明天再去看她。”章洄问,“阿月在家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接。”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只余沉重的鼻息声。
“怎么了?”章洄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吓着了?”
“你姐说,”章启文深吸了口气,隔了半晌才说,“是阿月推的她。”
“爸,你胡说什么?阿月怎么会推人?”章洄站在空荡的医院门口,揉搓着疲乏的眼睛,“他人呢?”
“不知道。”章启文很生硬地说,“明天再说吧。”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章洄又拨了回去,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拔高嗓门道:“我问你!他人在哪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要什么态度?你想要什么态度?我就问你!他、人、在、哪、儿!”
章洄暴怒的情绪惹恼了章启文,可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声,直到最后,章启文彻底崩溃,嚎啕哭出了声。
章洄心烦意乱,眼角莫名也湿了,“你查清楚了吗?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他把电话挂了,给徐嘉元发了个短信。
徐嘉元还没睡,走去楼梯间给他回了个电话,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告诉章洄,最后一次见到林濯月在医院急救室外。
夜风吹干了泪痕,章洄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忍下了翻江倒海汹涌的情绪,他折返走进医院,背影萧索冷酷,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坚毅的外壳下,包裹着如何斑驳的心。
急救室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家属等待区熄了灯,林濯月坐在黑暗里,寒冷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他想站起来,又觉得累,酸痛的肩颈发出咔嚓的声音,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纵容身体滞留在原地,从黄昏到漆夜,疲劳感逐渐麻木。
黑暗中响起脚步声,缓慢又轻微,和匆匆来去的家属很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