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洄眼眸猩红,许建华在旁不断唉声叹气,时间仿佛停止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对峙后,章洄的声音从牙缝里逼出:“合同拟好,发给我。”
周蔼谦肩膀颤抖,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浑身战栗,他体会到了一种难以描绘的胜利感,那一刻,头皮发麻,像极了灵魂出窍,整个人飘飘然,像摆脱了地心引力,朝着遥远的外太空飘摇而去。
许建华最后叹了一声,搂着夫人往外走,哄着她说去吃澳龙。
章洄和林濯月等人也随之出了门,走廊里,许建华喊住了章洄。
其他人先行下了楼,许建华眼圈有点发红,“章洄啊,事情到了这一步,赶紧结束吧。”
章洄浓眉紧蹙:“我知道怎么做。”
“虽然早有准备,但我以为,他们会对我下手,没想到他们会动你师母。”许建华低垂着头,肩背也佝偻着,声音嘶哑无比,“别的都行,这个不行,一点都不行,就这件事,你老师我,不是个大度的人,里面那个疯子,你得负责收拾。”
章洄明白他的意思,坚定地允诺:“我答应你,我来。”
许建华仰起头,抿着嘴看了他一眼,举步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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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章洄不发一语,林濯月坐在副驾驶上,也不敢吭声,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捂着手臂。
进门之后,章洄打开了灯,林濯月试探着,轻声笑说:“那医生怎么这么慢呢,我都到家了,他还没来,可真是个慢吞吞。”
章洄没应声,放下车钥匙就去了厨房。
“老公,你饿不饿,冰箱里有饺子。”
林濯月跟上去,却见他卷起衣袖,突然拔出了水果刀,朝着左手臂相同的位置狠狠拉了一刀,鲜血飞溅,血色溢满了林濯月的瞳孔,刀子被扔进水池里,汩汩鲜血汇成一抔,将章洄的手臂染得血红。
林濯月喉头一哽,身体僵住了一般,遍体生寒,未觉泪水哗地流了下来。
章洄那一刀砍得比他狠,不要命似的,鲜血纵横,脸色倏然刷白,下垂的手臂抖个不停。
“为什么......”林濯月想上前,脚步却像黏住了,钉死在了原处。
章洄举步向他走来,用没受伤的右手圈住他,罩着他的后脑勺,摁进自己怀里,“我要你知道,你伤自己,就是伤我,再有下一次,我会砍得比今天更狠。”
林濯月哭得透不过气来,他后悔至极,却无能为力,章洄看穿了一切,并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惩罚他。
“我只是希望、希望舆论能好一点,他这样、这样害你......”林濯月攥紧他后背的衣料,“我不要你受伤...我不要......”
章洄疼得失去了知觉,脸上却扬起了笑,低头吻他的额头,“我刚才想了一路,应该怎么治你,骂你,怕你不长记性,打你,我肯定下不去手,冷落你两天,我都舍不得。”
林濯月一语不发,脸埋在他胸膛里,希望这一切只是幻觉,但浓浓的血腥味却不断提醒着他,章洄挥刀的画面刻进了瞳孔里,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痛苦地合上眼,泪水依旧从紧闭的眼帘中溢出,沾湿了章洄的衬衫。
“我不想这样......”林濯月的声音低不可闻,闷热的夏季,连空气里都带着眼泪的味道,一开口,泪水便淌进了嘴里,令唇舌生苦,话语含糊不清。
“没事了。”章洄的手臂依旧强劲有力,紧箍着怀里的人,像竖起了一座城堡,也像竖起了一座牢笼,林濯月无处可逃。
良久,等林濯月情绪稳定下来,章洄逐渐松开他,指腹刮去他脸颊的泪珠,紧抿的唇瓣轻轻颤抖,纤长又浓密的睫毛簌簌一颤,又有泪水流下。
章洄吻他的眼泪,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含住他的嘴唇,细密又轻柔地吮吻。
林濯月喉头哽了哽,用没受伤的左手环住章洄的脖子,掌心往上,探入他漆黑的发丝中,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静静地拥抱、接吻,度过了漫长岁月中刻骨铭心的一瞬间。
门铃响了,家庭医生如约到来。
清洗过伤口之后,给林濯月裹了纱布,给章洄缝了几针,嘱咐这几天不要沾水,天气炎热,小心不要发炎,十天后拆线。
林濯月心疼坏了,半点精神都没有。
章洄用没受伤的右手,牵起他没受伤的左手,戏谑地说:“你看,加起来还有一双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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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出租屋里,周蔼谦正在摁计算机,摁完计算机,扔在了茶几上,叼着烟说:“楚珣,你被开除了,现在跟你清算一下工资,你还欠公司三百万,还完就能走人了。”
楚珣狼狈地坐在沙发一角,闻言愣愣地抬起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