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盛洋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拿出了蓝色的小盆子,里面放着印着云朵的干净毛巾。
盛洋坐在床边,把毛巾浸在热水里,然后拧干,给裴川擦脸。
裴川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盛洋看着他,哭笑不得:“哥哥,你不舒服就先睡,我又不会消失不见。”
裴川看了他很久,才带着点不安,轻声问:“真的吗?”
声音不复以往的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反倒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的不确定,生了病的裴川好像比平时要脆弱很多。
盛洋把毛巾放在一旁的小盆子里,很哭笑不得地说:“真的,哥哥,实在不行你在我身上装追踪器都行。”
“再说了,”他补充,“以后我生完宝宝回学校,你不能每天都见到我了,那时候怎么办?”
裴川听到生宝宝那三个字时神色一僵,而盛洋也默默把这一切观察在眼里。
“好啦,哥哥你不要太想啦。”
盛洋倾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困了就先睡,我等下就来。”
裴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紧紧攥着盛洋的手。
确定了他不会走后,裴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缓缓松弛下来,这时困意也渐渐涌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他彻底睡着后,盛洋才抬手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轻轻抽出了手。
盛洋进了浴室后把盆里的水倒掉后,整个人就虚脱地坐在浴缸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无意识抚摸着。
他不是傻子,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盛洋现在只觉得整个人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到现在,在快要生下这个孩子的3个月前才知道他原来根本没有办法活着生下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活。盛洋苍白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裴川都是在骗他。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帮他接生的医生,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裴川为了让他不多想而用的借口。
盛洋咬着唇,眼眶突然红了。
但如果是这样,裴川到最后不就是任由贺经年宰割了吗?
他一点都不会怀疑裴川对自己的感情,他明白,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裴川绝对会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交给贺经年。
这跟上断头台没有任何区别。
之前的抢婚和采访上那个记者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很明显的目的性——就是为了把裴川架起来。
这样一来,不论裴川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背负骂名。
盛洋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着。
其实这一切早就有暗示,裴川对生孩子这个问题的下意识回避,去逛母婴区却被裴川巧妙地阻止...
盛洋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他摸着肚子,表情放空。
如果他生不下这个孩子,是不是说明他只有最后几十天可以活了?
想到这个可能,盛洋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明明曾经无数次渴求的死亡,却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悄然降临。
盛洋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他用水洗掉了脸上的泪水后,轻轻走到了床边。
裴川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一点,盛洋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第一次发现,裴川的疲惫是那么明显。
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一个人抗下来的。
怪不得今晚那么着急,估计是怕他又像之前那样跑掉了吧。
盛洋明明在浴室里哭够了,但此刻看着裴川那张满是疲惫的脸,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抬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今天买的戒指。
本来打算今晚来一个小惊喜的,现在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盛洋动作轻柔地拉着裴川的手,打开了戒指的盒子,把那枚戒指缓缓套在了裴川的手上。
裴川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带起来很好看,好看到盛洋的眼睛发烫。
他小声地念着在心里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台词:“我发誓,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永远的珍视他,爱护他,直到...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说完这句话后,盛洋低头亲了亲裴川的戒指,温热的泪水滴在了戒指上。
他擦掉了眼泪,缓缓躺进了裴川的怀里。
盛洋怀了孕之后四肢总是发凉,所幸裴川的身体像个大火炉,能够给他持续的温暖。
他刚躺进去,就被裴川紧紧抱住。
盛洋还以为裴川醒了,心里狠狠跳了一下,结果发现他还在熟睡,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下意识寻找盛洋。
这个念头让盛洋心里很难受。
他再也无法克制身体的发抖,缩进了裴川的怀里。
没有人能这么坦然的面对死亡,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