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只是陈述,听不出什么语气,程真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在揣摩着沈世阳的心思,思考片刻,似是解释说道:“我是作为营养科大夫去给术后病人会诊的,开颅手术是大手术,一般都需要营养科给配备营养药物,让病人快点恢复。”
说话间,程真已经熟练的把领带系好。
其实,程真系领带的本事是沈世阳一手教出来的,开始他总系不好,打出的结不是太松就是太紧,不是因为学得不用心,而是因为教的人总是三心二意,经常教着教着,那领带就捆在了程真手腕上,或者更过分的地方。
不过到底练习了五年,如今程真系出来的温莎结已经十分漂亮。
程真退后一步,调整着领结位置,沈世阳却伸手揽住程真的腰,又把他捞回怀里,近距离低头看着程真眼眸,低声问:“我记得你爷爷是因为脑瘤去世的,所以你想去神经外科?”
程真一愣,抬起头怔怔看着沈世阳,眼神有些失焦。
程真是弃婴,是当环卫工人的爷爷在路边把他捡回了家,家里条件贫苦,爷爷吃了很多苦才把程真拉扯大,程真也争气,高考时考上了北城最好的医学院。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行进,五年前,爷爷却突然被确诊了脑瘤,医院建议立刻做开颅手术,而家里的条件,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巨额的手术费用。
接下来一切就像是狗血小说中的情节,还在大二的程真为了赚快钱,去酒吧卖酒打工,他长得招人,性格却倔强单纯,第一个晚上就得罪了客人,被逼着要喝完整瓶烈酒,沈世阳恰在这时出现,英雄救美人,顺道把美人救回了家。
程真爷爷很快就被安排住进中心医院国际医疗部,一个月后做了脑瘤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可无奈做得太晚,癌细胞已经扩散,住了三个月的院之后,最终还是没撑下去。
爷爷过了一辈子穷日子,没想到临终却享受到了最奢华顶级的医疗。
到现在为止,程真都不知道,爷爷这场病到底花了沈世阳到底多少钱,更重要的是,能立刻住进最好的医院,安排最好的大夫手术,这根本不是仅仅有钱就能办到的。
而程真除了自己年轻的身体,又有什么能偿还给沈世阳的?
沈世阳说的没错,爷爷脑瘤去世这件事,是程真想去神经外科的原因,可对程真来说,这件事更重大的意义,是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送给了沈世阳。
程真心绪翻涌,睫毛微颤,眼眸中迅速漫上哀伤和脆弱,在清晨阳光下,被沈世阳看得一清二楚。
沈世阳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程真,仿佛回到他刚跟着自己的时候,不像后来总是带着礼貌客气的冷静面具。
他心中一动,俯身用力抱住程真,轻声哄着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上位者的温柔总是迷惑人心,正如此刻沈世阳的拥抱,程真放任自己贪享了几秒,还是从他怀抱中退了出去,敛起情绪,低着头转身收拾着桌上的书本。
背后却又贴上温热身躯,沈世阳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不是担心快迟到了吗?今天我送你上班。”
不知为何,程真感觉今天的沈世阳似乎格外温存,他偏头看着沈世阳,可沈世阳的眼眸如一汪深潭,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清任何内在,程真转过头,静默片刻,轻声说:“那谢谢沈先生。”
车子早已等在酒店门口,还是那辆黑色迈巴赫,陈助理见沈世阳带着程真出来,连忙上前打开车后门,待他们上了车,自己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车子开动起来,陈助理取出公文包,转头向沈世阳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沈世阳慵懒靠坐在椅背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转头看了眼安静坐在一边的程真,突然伸手把他揽到怀里。
程真一惊,光线明亮,前面就是司机和陈助理,他只觉得脸上发热,连忙想挣扎坐起来。
看到程真耳垂迅速泛起红色,沈世阳似乎心情很好,他轻笑着将程真按进怀里,低头在他耳边说:“让我抱一会儿。”
陈助理早转过头去,车内安静,衣物摩擦的声音都十分明显,程真不敢多动,只能顺从靠在沈世阳肩头。
被沈世阳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着,程真再次觉得今天的沈世阳似乎有些不同。
其实沈世阳一直是温存体贴的,只不过他的温柔像是精美的玉石,表面温润光滑,却始终渗着内里驱不散的凉意,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真感到此刻他的怀抱格外温暖,暖得程真的心都微微颤动起来。
今天早高峰的交通出乎意料的顺畅,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就到了中心医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