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阳肌肉同样紧绷着,却没有再亲下来,不知僵持了多久, 程真身上忽的一轻,沈世阳已经翻身躺回床上。
程真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沈世阳抬起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喉结上下动着, 嗓音沙哑至极,“别怕, 我缓缓就走。”
程真静默片刻, 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站在床边递给沈世阳, 低声说:“喝点儿水吧。”
沈世阳撑着坐起来,低头缓了好一会儿, 抬手接过杯子,虽然已经在努力控制,可明显不太稳当, 手中杯子晃着,撒了些水出来。
程真叹了口气,上前扶着杯子放在沈世阳唇边, 沈世阳仰着头喝水, 目光始终黏在程真白皙脸庞,喝光了整杯水,程真想去放回杯子, 刚要动作,却突然被沈世阳揽住腰身。
脸埋在程真腰间,沈世阳闷闷声音传出来,“小真,你真的不能再多看我一眼吗?”
低头看着沈世阳的发顶,程真看到他黑发中竟已掺杂了几丝白发。
程真想起沈世阳送自己去谢景天小区那晚,离别时那句低沉压抑的问话:“你能再看看我吗?”和刚刚那句话呼应起来。
隔了这么久,程真突然明白沈世阳想问的是,
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你看到了吗?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改变,你都再不会看我一眼了?
此刻,程真才体会到一向高傲霸道的沈世阳的这句话,蕴含了多少困顿和挫败。
这半年多,程真怎么会看不到沈世阳的改变?刚刚听到徐兴的那些话,他又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徐兴说自己不知道沈世阳这半年是怎么过的,自己确实不知道,正如自己无法想象,一个人经历过什么才能在三十岁就生出丝丝白发。
这半年来,沈世阳做了许多事,却从来没有提起,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却从不出现。
除了尊重和爱,程真想不出沈世阳这么做的理由。
而这两样,恰恰是自己之前求而不得,最后心灰意冷要离开的理由。
程真心乱如麻,他想去摸摸沈世阳头顶那几丝白发,抬起手却又放下,僵立半晌,只低声说道:“太晚了,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走吧。”
决定原谅,并不比决定离开要容易,除了感情,现实中仍有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家世地位金钱种种,经过上次感情的失败,此刻程真仍然没有足够信心重新开始。
程真态度迟疑冷淡,沈世阳却已足够惊喜。
在认清自己心意后,沈世阳几乎用了全部理智克制着自己对程真的渴望,他其实从来不是守礼节制的人,每次看到程真,他都想把程真关起来,不择一切手段把这个人锁在自己身边。
可无论想法多么疯狂,内心都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样子程真不会开心,而只这一个顾虑便强大可以扑灭其他丧失理智的念头。
今晚沈世阳却感觉撑不下去了,哪怕他知道程真让他留宿只是因为他心底善良,沈世阳仍卑劣地决定再利用一次程真的善良。
程真离开后,沈世阳的世界陷入孤寂,他在黑暗中重塑自己,向程真的方向奔去,其实多久多难他都可以坚持,可没有丝毫回应却让他彷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追上他的小真。
所以,此刻哪怕只有一丝温暖光亮,哪怕是幻觉,沈世阳都无法放手。
这个宿舍只有一张单人床,两人之前同床共枕那么多次,程真也没那么矫情,打算挤一挤将就一宿。
简单洗漱后,沈世阳熟门熟路打开柜门,拿出一件大码T恤--上次在津城程真拿给他那件,程真记得这件衣服是59元包邮网购的,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沈世阳侧对着程真脱下衬衫,露出精壮上身,程真一眼看到他右肩上那条刀疤,是手术留下的。
刚刚听徐兴说才知道,原来这伤口是因为沈世阳要退婚,而被爷爷生生打断了手臂。
程真有些发怔,抬了抬手,还没动作,沈世阳已经套上了T恤,程真慌张挪开视线,快步走到床边面朝外躺下来。
沈世阳也没再说话,躺在程真背后,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程真胡乱想了一会儿,渐渐睡过去。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并不担心沈世阳会做什么,原来不知不觉,这半年来沈世阳确实在点滴中慢慢重塑了信任。
凌晨时分,程真醒了一次。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转过身面对着沈世阳,而沈世阳一只手臂被自己枕着,另一只手臂则搭在自己腰间,自己竟是严丝合缝被他搂在怀里。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窗帘没有拉拢,程真看到窗外飘着纷纷扬扬雪花,屋内一片静谧,愈发显出这个怀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