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耶律念齐转过身来,望着她。
檀儿垂首,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终是缓缓走上前去, 在他身前站定,徐徐抬起头来。
檀儿生的清秀,温润如江南初夏的新荷,白净的小脸儿上一双怯生生的眸子缓缓望去, 含羞带怯,恍若小荷才露尖尖角时伸出小触角试探的蜻蜓似地, 欲语还休。
耶律念齐垂眸望着她, 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厢房, 蹙起眉头,
“可是娜娜有什么事么?”
说着就要往那厢房走去, 檀儿闻言, 急急身形一晃, 略阻了他的去路, 呐呐解释着:
“并不是, 她无事。”
耶律念齐松下一口气来,站住脚步,再次回眸望向檀儿,
“那你有什么事?”
檀儿咬着殷红的唇瓣儿,犹豫良久,终是仰头望向耶律念齐,
“我……就是想要好生向您致谢,您一再救了我,我……”
耶律念齐轻笑,不以为意,
“不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罢。”
他随口阻了檀儿的话头儿,转身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等等……”
檀儿见他要走,有些慌乱地小步追了上去,引得耶律念齐回转身来,蹙起眉头望向她。
“我……”
檀儿深吸一口气,心下一横,捉紧衣角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恩公大恩大德,檀儿没齿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愿以微贱之身侍奉恩公左右,不求名分。”
耶律念齐眸中划过一抹错愕,继而笑着摇摇头,
“早听闻你们中原人动不动便喜欢以身相许,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叹息一声,有些怅然地望向檀儿身后的厢房,自言自语似地调侃着:
“要是娜娜能够多学习学习这样的中原文化就好了。”
檀儿见他压根儿没有正面回答自己,不禁涨红了脸面,有些难以为情。
耶律念齐看在眼里,轻轻叹息了一声,看向檀儿,
“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你大可不必如此。”
“不。”
檀儿急急否认,望着他的眸子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儿,
“我是自愿的,我愿意……”
“我不愿意。”
“……”
檀儿眸中的泪花儿盈落,砸在廊道的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儿。
“因为……她么?”
檀儿撇过脸去,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但仍不甘心似地,终究是问出了口。
“是。”
耶律念齐坦然应了。
“可是她……”
檀儿顿了顿,
“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
耶律念齐自嘲笑笑,
“那也没关系,我喜欢她就行了。”
檀儿闻言抬眸,有些愕然地望向耶律念齐,心如刀绞,不知怎的,一冲动脱口而出,
“可她跟过顾衍,她……”
“那又怎样?”
耶律念齐神色冷了下来,眸中泛起薄薄的怒意,
“那她就不是她了么?”
“……”
檀儿面色惨白,哑口无言。
“无论她经历过什么,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必倾尽所有去爱护她。”
耶律念齐望着檀儿,口气冷硬,告诫似地,
“你既跟着她,就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别伤了她的心。”
说罢不再看她,转身拂袖而去。
随着门扇闭合的一声脆响,檀儿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廊下风灯里的烛火燃烧殆尽,扑闪了几下,渐渐熄灭,唯余些许清冷的月光照拂在她身上,凄清极了。
夜风拂过她泪水滂沱的面颊,寒凉极了,她颓然蹲下身来,埋首抱着膝头默默哭了半晌。
良久,她才站起身来,往沙琳娜的厢房走去,可是当双手碰上门扇时,她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来。
她垂着头枯立在那里,指尖渐握成拳,终是一转身往外走去。
夜里漆黑一片,她浑浑噩噩地往外走着,刚一出驿馆,便看见街市上还有零星几个夜宵摊子。
她随意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老板热情迎上来招呼着:
“小姐,这么晚了宵夜啊,吃点儿什么?有馄饨包子面条……”
“来两壶酒。”
檀儿怔怔望着眼前的筷子筒,有些魂不守舍。
“哎,好嘞,来点儿什么下酒菜?”
“不要。”
“好嘞,小姐稍等。”
这舒城里商队甚多,时常有漏夜赶路贸易之人,夜宵摊子十分盛行,老板也早已见怪不怪了,转身便烫了两壶薄酒,送到了檀儿桌上。
檀儿意兴阑珊地斟了一杯,自嘲笑笑,仰头一口饮尽。
一股烧喉的辛辣冲上来,激的她呛咳不已,涨红了脸撇过头去咳嗽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