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白一点都不信。
可是在她的计划里,第一步便是登上这座塔。
孟佑与她一前一后地走着,与后面的人隔了段距离,悄悄道:“母后,其实是朕的主意。”
“陛下的主意?”
“是啊,父皇不疼我,我不喜欢他,也不想来拜他。”孟佑昂着脸,像在故意赌气:“父皇在地底下,我就偏偏选在高处,即便不得不拜祭,朕也要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
沈茶白暗道:他今日倒是露出真性情了。
两名太监、两名宫女在前面引路,孟佑特意走在沈茶白身后,以便随时能搀扶几下,在后面便是礼部、吏部、刑部几位尚书,还有羽林军统领萧百威及二人。
终于走到塔的最顶层,宫女太监早在这里点燃了八十一根长明灯,墙的中间是孟奕的生前画像,画像前是一把赤金龙椅,供案上放着龙袍,供案前铺了两个明黄色的蒲团。
宫女一人捧了一个碗,用桃枝蘸了洒在地上。沈茶白瞄了一眼外面,从窗户正好能看到湖的位置。
孟佑和沈茶白跪在蒲团上,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几位大臣参拜后,礼部尚书从宫女手上拿过香,分别递给孟佑和沈茶白,插到香炉上。
沈茶白准备实施她的计划,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
这时,两名小太监搬着一个重物进来,重物上盖着一块大红色的绸布,看不出是里面什么。两人累得呼哧呼哧,终于那东西搬运龙椅的旁边。
“揭开吧。”孟佑冷声道。
大红布落下,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沈茶白瞪大了眼睛,那是……凤座。
凤座被放那个地方,除非,除非先皇孟奕的正宫皇后死了!
沈茶白顿时明白了什么,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这样的场景过于骇人,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自己的灵位摆在活生生的自己面前,简直是最恶毒的诅咒、最胆大包天的诛心。
孟奕冲小胡子颔首,小胡子立刻展开一道黄卷,尖着嗓子读起来,在这样阴森的地方,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先皇遗旨:待朕百年之后,赐皇后沈茶白殉葬,依宫女规制。”
众大臣皆惊,小胡子得了眼色,立刻将圣旨捧到诸位大臣面前,道:“圣旨是真是假,各位大人一看便知。”
沈茶白腿脚一软,却不是被吓的。她早就猜到这份圣旨很可能到了孟佑手上,也猜到孟佑会对她不利,自信凭这一身武功能够成功逃离。可是,她现在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勉强还能走动几步,武功却是一点都使不上了。
她没有食用过任何东西,导致她武功全失的,可能是宫女用桃枝洒在地上的水,也可能是焚香的味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从进宫后,她一直隐藏着武功,应该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连扇子都没有拿出来示人过,孟佑怎么知道她会武功呢?
“父皇的遗旨里说按照宫女规制啊,朕没仔细看,还特意让人给母后打造了这把金光灿灿的凤座。”
沈茶白恨声道:“我真是小瞧了你。”
孟佑长叹一声,真诚地说:“母后,朕实在不忍心,但是父皇的旨意在这里,朕也没办法。您放心地去吧,朕给你留着这凤座,以后会经常来拜祭您的。”
他背对着诸人,面对着沈茶白,声音和善,笑得眉眼弯弯。
沈茶白一直垂着眼眸,俨然已经生无可恋,金线绣鸾的黑色宽袖微微一动。
“陛下小心!”萧百威忙挡在孟佑身前,用剑挡住了沈茶白射出的银针。
若在平时,凭萧百威如何能挡得住她的暗器。可她现在只剩一点力气,幸亏扇子里的机关巧妙,她才能把银针发出去。
孟佑迅速后退,道:“动手!”沈茶白退后几步,扇子里又飞出几道银针。大臣们高喊着“护驾”,一个个早就藏到了后面。孟佑上来时担心带太多人会引起沈茶白疑心,能在前面护驾的只有萧百威和两个羽林卫,眼见那银针连绵不绝地射出,像一场细密的雨,也不知是否藏了毒,实在不敢向她靠近。
这时孟佑已经退到了门口,命令道:“关门!”
萧百威也退了出去,两个羽林卫把门一拉,“砰”地一声,空荡荡的祭殿里只剩下沈茶白一个人。前面是龙椅和凤座,红色的绸布像一滩红色的水,旖旎地流淌在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孟佑已经带人下去了,她扶着墙走到窗户边,居高临下地望着。
她本来打算,从这里不慎十足摔落,掉进那个湖里。紫沐已经在那里接应,从此她便销声匿迹,再也不回皇宫。可是现在,她是施展不了轻功,塔和湖之间有很大一段距离。她没有能力跳进湖里,只会在地上摔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