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夫人不知道太后已经让皇帝对崔家网开一面,第二天一早又跑到长乐宫门口跪着了。沈茶白晚上没睡好,犯起了起床气,道:“让她跪!谁也不准多嘴!”
沈二夫人意志坚定地跪了很久,心道就算救不了娘家人,也得给太后落下个不敬庶母的名声。直到午膳时间,沈茶白看着饭菜没有胃口,才道:“让她进来!”
她让人给二夫人赐了座,问:“你吃不吃?”
沈二夫人跟被欠了十万两银子似的,耷拉着一张衰脸,说:“臣妇不敢同太后同坐。”
“哦,还算知道规矩。”沈茶白又有了胃口,让人又添了几样小菜,在饥肠辘辘的二夫人面前吃了起来。
她挑挑拣拣、细嚼慢咽,偶尔对饭菜品评几番,终于饭饱后,红露端着茶水伺候她漱口,碧波拿了湿毛巾给她净手,她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吃多了,咱们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沈二夫人以为喊她,忙凑上去,沈茶白一脸讶色:“啊?二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沈二夫人生了一张尖酸刻薄相,登时老脸一僵,低低道:“臣妇求太后……”
“哦!为了崔家!”沈茶白打断她,漫不经心地扶了扶鬓边的宝石蓝孔雀尾珠钗,说:“你既然来了,哀家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带你去牢里看看他们吧。”
沈二夫人很无语,她是来求太后开恩的,要是她不求情,去牢里看了又有什么用?
紫沐本来也要随驾,沈茶白对她不放心,只让红露跟着,从后门出去了。
狱丞听闻太后驾到,立即敞开大门三跪九叩地迎接。沈茶白刚进门便皱了眉头,用绣帕捂着鼻子道:“闲杂人等出去,你留下,前面带路,崔家。”
狱丞熟练地引她们去了关押崔家人的地方,沈二夫人见了娘家人,不免一顿痛哭流涕和相互安慰。沈茶白对她家的事没兴趣,四处打量起这座天牢。
“太后,这边是低等牢房,关押犯了罪的小官员;再往前走是中等牢房,关的是朝中大员;再往前走,最里面是高等牢房,只有三间,以前关过废长公主的第一任驸马,不过早就空着啦。”狱丞很有眼力劲地介绍。
沈茶白随便往里面走了走,不经意地问:“要是手握大权、把持朝政的权臣呢?”
狱丞语气神色一顿,打着哈哈道:“回太后,有时候也没有严格的区分,根据供需情况可以适当调整。”
“嗯,在这种地方做差,你辛苦了。”沈茶白受不了里面的气味,催道:“二夫人哭诉完了吗,赶紧走。”
沈伯远不忍心夫人受苦,让人通传了几次都没得到召见,一直在正门等着。谁料沈茶白带着二夫人从后门出去了,回来时才走了正门,沈茶白假惺惺地笑道:“爹,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呗!”
沈伯远不便在这里发火,便跟着进了大殿,左右都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俩人。他压着怒意道:“你如今万人之上了,没人管得了你,连父母都不放在眼里。”
沈茶白哼道:“我娘在地底下呢,崔氏算哪门子母亲!”
“她进了沈家的门,是沈家的当家主母,你就得尊敬她!”沈伯远自小骂她骂惯了,重复过不知多少遍的话骂出来格外顺口:“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她说你几句,为难你几次,你别跟她计较不就行了,何必记仇记到现在?你让她跪了一上午,又带她去天牢……”
沈茶白随手拿过薄胎瓷茶盏,重重地扔了出去,名贵的茶盏应声而裂,在空旷的大殿里无比清晰。她目色幽深,靠在贵妃榻上一语不发,已然动怒。
沈伯远咽了口唾沫,如今她身份不同往日,这样说她确实不合礼数了,只好拱手道:“请太后息怒。”
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只是碍于身份才这么说。在偏爱面前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即便她如今成了太后,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还是比不过二夫人。
沈伯远长叹一声,好言相劝:“你二娘不像你亲娘出身高门大户,怕在府里站不稳脚跟,只能对你严厉一些。你性子刚强,能受得了委屈,说你几句不疼不痒地就过去了。她命苦,又多愁善感,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你多体贴她一些吧!”
命苦个屁,多愁善感个屁!沈茶白心里这么想,但是没骂出来。她一直很费解,父亲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应该喜欢娘亲那种才貌双全的闺秀才对,可他对娘亲只是敬重,对粗鄙狐媚的崔氏倒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父亲最是重视礼仪,方才跟我讲‘孝’道,我便讲一下‘忠’字。”沈茶白低头笑了笑,站起身来,欣赏着手上的镂金紫宝石护甲,道:“‘君为臣纲’在前,‘父为子纲’在后,哀家是君,崔氏是臣子之妇,断断没有哀家体贴她的道理。你是我的父亲,我会敬着你,但是有关崔氏,请父亲永远不要在哀家面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