唲——哇。
酸臭的热流糊在两人之间,落水者被呛得松开手,顾展慌忙在落水者腰上坐直起身,带着抱歉的眼神,看向身下的男人。
男人眉头紧皱,缓缓睁开眼,直勾勾地盯向自己。
星眸狭长,瞳孔与自己同色,是深不见底的暗黑,燃着火,要把人看穿,燃烧殆尽般。
有点吓人,但顾展却不知怎么在暗黑的眼底读出一丝道不明的温柔。
“呜呜呜呜。”顾展捂着嘴道,无论如何,吐了人一身,先道歉。
他想说不好意思,但捂着嘴说不清,松开手又怕胃闹腾。
“没事。”男人开口,音色低沉好听,尾音颤抖。
他能听懂自己的糊话?顾展有点惊讶。
“呜呜呜。”顾展继续捂着嘴道,还好吧?
“还好。”男人继续回答,语气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激动。
又听懂了!
顾展细细打量着男人,嘴唇没有被海水浸裂,脸部也没有晒伤,看样子在海里没泡多久,神志算清醒。
激动大概是捡回条命?
他真能听懂自己捂着嘴哼哼每句话?
也顾不上吐了人一身,顾展决定再试试,他紧捂住大半张脸冲着男人弯起眼。
送锦旗。
呜呜呜。
“好。”男人语调温柔。
真听懂了?
顾展惊得瞪大眼。
第2章 阙东朝
阙东朝盯着眼前的漂亮男生,熟悉又陌生。
这确实是顾展,三个月前,死在自己怀里的顾展。
头很疼,耳畔涛声与人声高低嘈杂。
坠入海面的瞬间剧痛,还停留在阙东朝的脑海中,与顾展共有的过往,一幕幕地在自己脑海中飞转。
上辈子,阙东朝与顾展,在彰城是妇孺皆知存在。
阙家是彰城老牌世家,产业遍布全球,航运,港口,物流,地产。
阙父阙林炎在家族里只手遮天。
顾展出生没落世家,家族因利益争夺,双亲被阙林炎逼得先后病故,家破人亡。
顾家树倒猢狲散,剩顾展一人扛着破产清算的海洋乐园,独自养着未成年的妹妹。
而阙氏长子,阙嘉航在收购谈判时见到顾展,一见倾心,为把美人纳入帐下,用尽手段,终是得手。
顾展在阙家忍气吞声待了几年,最终找到机会,先是搞砸阙家百亿项目,把阙父阙林炎气得中风入院,连董事会投票的功能都废了,只剩闭眼平躺。
转身,顾展提着把西瓜刀,回半山豪宅找到阙嘉航,两人争吵一上午,后终命丧同把刀下,双杀收场。
不过,彰城人民喜闻乐见的八卦,向来不是法制频道仇杀,而是阙氏老三阙东朝与顾展,豪门狗血香艳情事。
阙东朝出生在俄罗斯极寒的冬季,天生反骨,游离在家族生意边缘,做事狠辣,无拘无束。
一次家宴,他见到大哥的情人顾展惊鸿一瞥,从此开启漫长的暗恋副本。
从此,阙东朝回归家族生意,与大哥明争暗斗五年后,终于等到美人跟了自己。
只是两人恩爱不过一年出头,顾展便提刀血洗得阙家祖坟的青烟都灭了。
阙家保姆们私下讨论,说顾美人不砍老三,砍老大,是因为老三能干。证据是——那段时间阙三房间的床单是全家换得最勤快的,有时甚至半天一次。
在顾展和大哥死后,阙东朝接管阙氏,他为顾展举办了隆重的葬礼,阙氏集团全球几十万员工,不论国籍,黑衣素裹哀悼七日,连社交平台的配图都只能用黑白滤镜。
阙东朝还请来各路高僧为顾展诵经超度,地点就在海边的顾家宗祠。
从佛家到道家,从密宗喇嘛到日本巫女,只要有助转世投胎的,都被重金请来办法事。
法事一场接一场,终日不休,香火熏得海鸥都不敢靠近供桌,每日围着祠堂扇着翅膀,骂骂咧咧。
至于大哥阙嘉航的后事,民政局的人是这么说的。
那天阙东朝独自到殡仪馆收殓,大红T恤,沙滩裤,金色人字拖;带了个超市卖一毛钱的可回收塑料袋,装骨灰。
骨灰才拎到门口,阙东朝就把东西全倒墙角的下水道里;他随手把塑料袋丢进可回收垃圾桶后,想想又翻出来,重新丢到不可回收垃圾桶里,拍拍手,走了。
工作人员和偷拍的狗仔门,都趴玻璃窗旁看着,没人敢吱声,顶多就在阙东朝走后,提了桶水,冲了冲井盖边上的白灰。
那年,顾展二十八,阙东朝三十五。
阙东朝在顾氏祠堂听了一百天往生咒,盯着大师木鱼槌起起落落,不得顿悟。
阙东朝:怎么办?
大师云:生死轮回,周而复始,如环无端,未得解脱。
阙东朝: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