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苍名的心像被碾碎了一样，整个人晕头转向。
“你，不会也是要来抢山吧？”蓝鬼咂嘴道，“你找我没用，我还不知找谁去呢。”
苍名苦笑道：“我不抢山，我来杀妖。”
“噶。”蓝鬼吓得弹开几丈远，突然点头哈腰地说道，“你杀妖就杀妖。别碰我这赔钱的鬼，我也是受害者嘛。”
苍名转身就要走，那只鬼一路小跑过来，殷勤地说：“道士奶奶，有需要再叫我……”
苍名恍惚地说了一句多谢。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久，又毫无悬念地回到古树前。
这一次，树下静静站着一个人。银白衣衫，随风翩飞，双眼忧伤，鼻尖微微发红。
苍名猛地刹住脚步，眼睛里没有惊诧，全是狠厉。她抽出长剑，一字一顿说道：“你还敢自己送上来。”
银发冠还戴着她的头顶忘了摘下，妖王不知尾随她多久了。事到如今，这无耻之徒竟还在跟着她转悠，苍名恨到极点，扬头一声冷笑，看着他那张俊美而魅惑人心的脸，二话没说，如箭离弦般欺身而上。
叮咚一声，直指妖王心口的长剑被他一指弹开。苍名变幻剑法，转身再度破风袭来，却被妖王一把抓住手腕。他低头深深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嘶哑：“不要打，好吗？”
声音低沉清凉，就在她脑门上响起，太近了。如同春寒料峭时河水开化，冰块碰撞。苍名听得又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古楼下见到他的时候。这一瞬息的分神，让她怨恨自己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眼前这妖明明是多年来千辛万苦寻找的仇敌之一，可她心里竟然还在——
保有一丝倾慕。
“你屠杀四大门派时，可曾想过今天！”苍名唰唰唰几剑刺去，招招直指要害，“你抢了未央冠，抢了铜铎山，还骗我……”
妖王左闪右避，辗转腾挪，飞上伏下，却始终不还手：“我没有。”
苍名长剑舞得更密，眼泪都随着疾风，星星点点地飞了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心脏一个骤停，苍名一剑刺向他的眼睛，停在不到半寸的地方，被妖王用二指夹住。苍名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发抖：“我父母……是不是也是你派那对陶人去杀的？陶人，不就是你的手下么？”
“不是我。”妖王紧紧抿着嘴唇，大概是山中更深露重，他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什么都没做，你不相信吗？”
苍名全力抽回长剑，卷土重来，不顾一切地杀了上去。这一战，真是乾坤颠倒，星辰飞溅，地裂天崩，海啸鲲鸣。
海蓝色与银白色交织翻涌，都成了闪电光束一般，根本分不清人影。未辞一味地空手抵挡，却说什么也不召唤飞鸥绝技。苍名怒道：“要打就打个痛快，不要拖拖拉拉，今日就一决生死！”
嗖地一声，冰刃映着明月的清辉，随苍名一起从空中挺来，直刺向妖王的心。
妖王突然垂下双臂，直挺挺地站定，等着剑尖刺穿胸膛。
苍名一惊，生生停住，长剑已抵上他胸口的衣服。她厉声喝道：“你又有何奸计！”
妖王说：“我让你刺。”
长剑一抖，差点将外袍划出一道口子。妖王说：“如果你想杀我，便杀吧。恩怨从此了结，不要再执着于未央冠了。”
夜风一吹，草叶摇晃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苍名高高举着剑，两人隔着一柄剑的距离对峙着。呼吸凌乱，急促，那是苍名的喘息声。而妖王静静的，胸口高低起伏，却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许久以后，苍名踉跄后退两步，一张黄符扔到妖王身上，转身就踏上冰刃，逃命般地飞走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对师祖的剪影说：“失败了。”
身后无人跟踪，山里终于平静了，就像从来没有过战乱。御剑乱飞一气，山里的奇门遁甲之术能管到高空，飞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出山的路，倒是意外地没有兜回原地，而是来到一片开阔处。
月亮无遮无拦地挂在半空，黄澄澄的，圆得惊人，也大得惊人。今天原来是十五了。苍名举头望着月亮，突然烦躁焦灼，一阵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悸动像野火一样烧遍全身，难受到了极点，几乎要满地打滚。
就在苍名疑心自己被下了药时，身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双苍老的手扶住了她，转头一看，是变回人形的算命李。
李老太太注视着她，轻声说：“时候到了……该到时候了。”
苍名不知不觉瘫坐在地，头疼欲裂。待要问些什么，李老太太说：“我在这里恭候姑娘多时了。”
第44章 月上前生事
四野都在分裂变形，飞速旋转，光怪陆离，像一圈圈波动的碎片。头疼连带得整个世界都扭曲失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