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名不死心地问:“您再帮我想想,前后十年间,从没有过这样的马吗?”
小鬼说:“有的是,你问哪个?”
“……”苍名一时语塞。
未辞轻声说:“冥界使唤的马,多是不得善终的暴毙之马。”
于是两人向小鬼道了谢,另想办法,没完没了地试了半天,转了无数条大街小巷。
“不行啊。”苍名头疼地说,“你有没有途径打听到那个妖大王的住处呢?”
未辞摇头说:“天心沭生性狡猾,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搬一次家,从不流露踪迹。”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苍名微微一笑。
未辞却说:“也差不多吧。”
找了半天毫无眉目,两人索性靠在墙根下休息。一群老鬼蹲坐在路边乞讨,看着眼前行经的金车银马。纸糊的车马豪宅、童男童女被一把火送到冥界,化为实相。
远远天际,一座瘦骨嶙峋的黑山,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怪模怪样。
一架在陆地上行驶的幽灵船滑行过来,船上的老爷子往下洒了一把烧焦的纸钱,立刻引起了一些穷鬼的哄抢,乞讨的老鬼也纷纷爬来。
老爷子站在甲板上俯视众鬼,对身边的俊秀青年说:“三孙子,看见了吧,鬼界也讲究功德。不过么,钱洒出去,他们要买这买那,最后还是要回到咱家的店铺里。你在人间不学无术,现在可要上心了。”
三孙子鬼答应着:“我懂了,爷爷。”
“快看,那不是那天晚上接新鬼的船吗?”苍名饶有兴致地说,“真是巧啊。”
借着天空的幽光细看,两人今天都换了一套新的寿衣,敷了一层白粉遮盖尸斑,眉心凝聚淡淡的鬼气。
三面深紫色船帆中,有一面高高升起,上面写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游字,笔画漆黑,纤细波折,邪气四溢。
游老爷子拉着孙子的手拍了两下:“今天带你去人间逛逛,爷爷知道你还想着。”
游少爷却说:“我刚变成鬼魂时,有个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捉拿我,我不敢回人间啦。”
“怎么这样啊。”苍名在一旁出声打抱不平,“这位朋友,相逢即是缘,这个保命黄符给你!此符保良民而惩邪祟,以后别的道士见了就不会乱捉你了。”说着伸手递出一张树叶变的护身符。
“谢谢这位高人!”游少爷又惊又喜。
游老爷子命鬼奴扶着他下了船,亲自对苍名道谢:“多谢大侠。老朽姓游,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三孙子。”
苍名爽快地说:“诶,这算什么,不必客气。”心道反正这类护身符是用落叶变成,又不花工料钱。
游少爷跟在后面,捧着护身符,一脸灿烂的笑容:“大侠,以后您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或是提我游霄的名字!”
游老爷子呵斥一句:“显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游霄翻来覆去地看着黄符,又轻轻挠了两下:“咦,这个样式,有点像我刚来那天晚上见到的呢!”
“你见到的?”苍名灵光乍现,当即追问,“见到谁?往何处去?”
“见到一个妖和一个马身上贴着符,后来他们好像往那边去了。”
话音未落,苍名和未辞已经像闪电一样疾驰而去。
顺着游霄手指的方向,两人转眼施展轻功追出十几里,苍名突然一个立正:“到了。”
未辞也轻轻刹住脚步,看她举起另一张树叶变的黄符,上上下下地向四面八方挥舞,就像驱赶蚊虫一样。
未辞背着手说:“道士姐姐,你还会跳大神呢。”
“那边!”苍名突然定住,“它感应到那张黄符的痕迹了。”
树叶黄符往黑山方向飘去。
黑山地势陡峭,余脉连绵。山内如同迷宫,无数山洞隧道贯通交汇,时而有碎石滚落,易守难攻。
苍名和未辞都是五感灵通之人,能识妖气,很快摸进鬼大王的洞中,蹲在石门两侧向里凝望。
一群小妖从另一扇门里涌进来,它们排成一竖行,每个人都猫腰端着盘子,急匆匆地小步赶往大厅宝座前的茶几,依次放下各色点心。
两人无声无息地飞身上了岩壁,踩着凹凸的落脚点紧紧贴在墙上。
不多时,那天的副将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了过来,穿过石门进了大厅。
烛光映照下,副将头上簪花,花分四季,脸面像被闪电劈过的树干,焦枯掉渣,褶皱层叠,也许是枯木成精。苍名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细看。
副将朗声说:“启禀大王,那抓来的小子乱踢乱打,竟把咱们黑山震坏了一小块,属下已经派鬼去修了。”
黑暗之中,苍名和未辞对视一眼,都在琢磨这小子是不是那天被掳走的活人。